“萧伯一拜见仙姑,仆有略有些良策,愿与仙姑详谈。”
萧伯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还对着水面拨弄下头发,才昂首阔步地朝着李令皎走去,颇有些名士风骨地甩了下袖子,拱手说道。
李令皎盯着他静静看了片刻,直将萧伯一看得都有些后背冒汗了。
良久,她淡笑着开口:“萧郎君有话直说。”
萧伯一斟酌着字句开口:“仆闻苗公所言,仙姑在此布施赈济,是为布教传信,既然如此,何不直接托身皇室贵胄,届时广立庙宇祠堂收拢天下香火,不比如今更为便捷?”
以他这两天所见,那冰丝、不碎瓶、遇水则生的索饼、亩产几千斤的种苗,随便拿出一两样,都足以在皇帝那儿换得一个祥瑞之名。
当今天子又信教,取信于他并非难事。
李令皎反问他:“百姓都饿得快死了,就算修庙建祠,有人会去参拜吗?”
萧伯一恭维道:“仙姑有通天彻地之能,抬手间便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米粮,若是可以效力于皇家,自有百官代劳下去赈灾,既可救济更多庶民,也省得自己劳心劳力。”
李令皎觉得萧伯一这话有些好笑。
“莫非朝廷如今是一点儿粮款都拨不出来?所有的赈灾粮全都指望着,能有一个仙姑挥手洒下?”
说起来她也觉得奇怪,这附近已经闹荒成这个样子,怎么一个赈灾的官员都没有?难道官府也没有钱吗?
可是据她从苗公那儿问出来的,大旱之前,每年缴纳上去的田赋和户税并不少。
甚至,前些年苗公将税收运到郡中的时候,还看到了堆积满官仓的陈谷,有些甚至因为囤积太久,已经朽坏。
可是三年旱灾至今,上面却一个赈灾的人都没有派下来,一口赈灾粮也没有发下来。
“这……”萧伯一苦笑着说,“仙姑有所不知,而今朝廷也艰难,北面年年征战,南方又天灾频繁,收不上来税,国库里的钱粮也是吃紧。”
“那有官员饿死吗?”李令皎歪着头看他,似乎真的在好奇的样子。
“这……倒是不曾听闻。”萧伯一说。
李令皎说:“这我就好奇了,明明辛苦耕作种出粮食的是庶民,为什么最先饿死的也是庶民?官员不事生产,却还是活得好好的。”
萧伯一尴尬地说:“这、这……举凡官员,皆有岁俸,族中也有田产。”
李令皎说:“又有田产,又有岁俸,可见还是不缺钱粮。养得起满朝的蠹虫,却养不起受难的灾民。”
萧伯一说:“仙姑此言有些过了,朝中官员虽非人人都是博学之士,却也读圣贤书,若无他们治理天下,又岂能……”
“又岂能有如今遍地饿殍的景象。”李令皎说。
萧伯一一愣。
李令皎望着他,神情冷静得几乎冷酷:“朝廷也好,士族也好,我不相信他们拿不出一点赈灾粮,也不相信我将粮食给了他们,就能分到庶民的手中。”
“至少我在这儿,我分下去的每一粒米,都进到了庶民的嘴里,给出的每一寸布,都穿在了庶民的身上。”
萧伯一不再说话,沉默良久。
李令皎垂下眼帘,语气终于柔和了些:“萧郎君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萧伯一缓缓摇头,脸上神情复杂微妙,低声说道:“闻听仙姑的话,仆心有惭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令皎莞尔,说:“若是萧郎君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就在这儿多留几日,和庶民们一起耕作看看。”
她转身离去,只有两句诗,悠悠传来:“今我何功德,曾不事农桑?吏禄三百担,岁晏有余粮。”
今我何功德?
是啊,他们有何功德呢?
高坐庙堂之上的官员,可有一个出面赈灾的呢?没有。
出身士族的萧伯一很清楚,这种灾荒之年,那些门阀世家只会做一件事——
圈地。
将活不下去的庶民们收为自家的佃农,将他们的田地圈为自家的私产。
士族无一不是豪奢成风,田地万倾,仆婢千人。这些田地、仆婢,有几个不是出自快要活不下去的庶民呢?
萧伯一终于老实了下来。
第二天扛着扁担,老老实实去挑水,偶尔有空闲的时候,也会出于兴趣教一下附近的孩子们数数和识字。
接连过了两三日。
新来的灾民们已经全数安顿下来,逐渐习惯了这儿的生活步调。
每日都会有人安排生产活动,只要干活就能有吃的,这对他们而言,已经是之前不敢想的日子。
旱地里,李令皎给的苗种也已经全部种下,竹匠们特意用竹子编成藩篱,将菜地给圈起来,防止鸡群进去踩踏乱啄。
岑小荷每日还带着孩子们换着地方牧鸡,旱地里虫子不少,不用每天额外给它们准备饲料,它们光是在田地里自己找虫子虫卵就能吃饱,产的蛋也多,都收集起来交给阿桃了。
这日,苗公又找到了李令皎,说起猎杀狼群的事。
之前他去别的村子。一路上见到了好几处狼吃人留下的残骸,知道狼群怕是还在周围没有离去。
幸好他们每次行动时都是乌泱泱一大片人,狼性情狡诈,只敢晚上出没袭击落单的,不敢面对大波人群。
苗公说:“虽然如今大家都在附近一块劳作,减少有被狼群袭击的风险,但留着它们到底是个心头大患,还是早日除去比较好。”
李令皎也觉得有道理,说:“那就由苗公去选人,挑十来个年轻力壮的好手。我看苗高身手不错,让他领头最好。”
一旁的苗高不由地仰起了脖子,颇有些自傲的样子,沉声应道:“必不辱命。”
李令皎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苗高——这小子都会说成语了?难道是最近这段时间,和萧伯一在一起待久了的缘故?
苗公第二天就选好了人,无一不是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
这将近一个月不断地米面供应,吃得人也壮实了许多,完全看不出一开始皮包骨头的瘦模样。
李令皎扫了一眼,他们手上拿着的柴刀。
又看了看自己钱包里,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六七百幸福值点数。
一咬牙,还是给每个人配了一把31.56元的工兵铲,花了400多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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