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填上来补缺的丫环们立马磕头表忠心，刚被打了手板的两个慢了一步，赶紧跟着磕头。
崔瑜面色如常道：“回府半个月，这样的场景我却已经是第二回见了，这样的话，我也数不清听了多少回了。”
被打手板的那两个丫环神色霎时一僵，面露尴尬，头瞬间磕得更勤快了。
崔瑜摆手叫她们停住，“你们之中，有的曾经在我这里犯了错误，我已然罚过了；有的在别处当差时也出过岔子，想必也都得到了教训。”
“既然如此，今日我们便算是翻篇了，我不管你们过去做了什么，也不听你们今日的话说得有多漂亮，我只看你们今后怎样做，总之，有功当赏，有罪定罚，你们都回去想想清楚吧。”
玉弦领着她们去下房安置。
“玉弦姐姐说得没错，姑娘就是太好性儿了！”没能把那些犯错的丫环们一股脑儿全部都打发了，玉翘心里直替自家姑娘不忿。
“就那几个当着差还敢跑去吃酒的，还是吃成那副人事不省的模样，叫奴婢说，便该一并赶了出去，免得哪日真的误了姑娘的大事儿！”
崔瑜戳了下她的额头，“那再换上来的人，你便能保证她们不吃酒，不犯错了？”
玉翘一愣，心想若是新换的还吃酒，还犯错，那当然就继续换呀，多换几次，总能全换成不吃酒，不犯错的，反正姑娘又不会缺人手，凭什么由着她们知错犯错，玩忽职守。
崔瑜看出了她的想法，语重心长，“可有些错误，往往犯过的人才更能知道深浅，就像那几个人，虽然她们永远不会有机会知道昨日醉酒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今天的情况，却足够让她们提心吊胆地去揣测昨夜贪的那口酒，究竟酿成了多大的岔子。”
“这样的跟头栽过这一次，日后若再有相似的事情发生，她们便会多在心里掂量一番，而且——”
崔瑜转脸看向玉翘，“若是越货杀人的劫匪和小偷小摸的毛贼，全都是一样的判处，你觉得这天下是会更加太平，还是会更加危险？”
玉翘张了张嘴，似有所悟。
崔瑜看着她的神情，又道：“相同的道理，若是今天我将所有人都一并赶出去，那在旁人看来，便是在我手里当差，无论犯下什么样的过错，全都只有这一种下场，那她们日后再犯起错来，岂不是反而彻底没了顾及？”
“可是……”玉翘说话少见的温吞起来，她就是替姑娘不值。
在冬州时，若不是太太和姑娘从人牙子手里救了她，她就被那黑心婆子卖去勾栏了，可姑娘这么好的主子，却要纵着这等没心肝的奴才留在身边。
崔瑜不以为意，反而笑着安慰玉翘，“趋利避害是人之本性，我不求她们事事以我为先，什么过错都不犯，只求她们心里摆稳一杆秤，做事情之前掂量好轻重，知道什么样的过错是万不可犯的，这便足够了。”
“你年纪小，性子直，可也需要明白，水至清则无鱼，这世间事、世间人更并非全是非黑即白的。”
“姑娘的教诲，奴婢明白了，”半晌，玉弦皱着脸，面色郑重地点点头。
紧接着，她又坚定道：“可奴婢也不能由着她们像之前那几个似的，只顾着自己逐利，竟敢生出二心，奴婢要替姑娘盯着她们，叫她们知道厉害，再不敢背叛姑娘！”
俨然竟是把自己当成了需要躲着的那个“害”了。
崔瑜被她逗得一笑，正要说些什么，芙蕖便奉老夫人的命，来抱厦里请人了。
从审问刺客那日开始，老夫人便开始逢事都喜欢将崔瑜带在身边，这种情况，自昨夜大太太买官事发之后更甚。
松鹤斋里上上下下，不论知不知道具体情况的，都不难看出老夫人对四姑娘的偏疼爱重，崔瑜的日子越发风光舒坦。
她跟着芙蕖走出抱厦，正堂里刚送了定国公府的一位管事妈妈出去。
姜采薇那一闹，终究没有瞒过定国公夫人的眼睛。
自昨日国公夫人亲自过府探望之后，定国公府又着人送来了满箱的名贵药材，再加上昭平侯府送来的那一整车，府里盛放药材的库房险些满的锁不上门。
老夫人看着姜家的礼单，不由叹息了声，“可怜天下父母心，父母不在了，放到祖父母身上，倒也是说得通的。”
崔瑜知道，这是在说姜老夫人替孙女赔罪的事情。
定国公府跟崔家一样，都有个早逝的长子。
不同的是姜老夫人的长子，也就是姜采薇的父亲，是因为姜老夫人怀胎时受了伤，他才从娘胎里带了弱症，早早没了，他走后不久，姜采薇的母亲也染病去了。
如今姜家已经为次子请封了世子名分。
虽然从旁支过继了个儿子延续长房的香火，但姜采薇到底没了血脉相承的至亲，姜老夫人对这个亲自抚养长大的孙女，总是格外疼爱的。
不仅撑着日渐老迈的身子，带着她出席各府宴会，还要时不时的为这位满心行侠仗义的孙女四处偿还人情债。
“这么多名贵的药材堆在库房里，就是三年五载也用不完啊，平白放着，万一散了药性，反而可惜，不若请郎中开些养身的方子来，咱们照着方子细细做成药丸吧，”崔瑜接过老夫人手里的礼单，边看边想。
“孙女记得，姜老夫人和昭平侯府的太夫人身子都不太好，正好咱们来日过府拜访时，可以添在谢礼里面带给她们，也算不辜负人家的心意了。”
崔瑜说着，又指着府里原有的药材单子道：“还有这龙骨、血竭等物，也都是治疗外伤的良药，昭平侯刚从漠北疆场回来，不管是侯爷本人，还是他麾下的将士，受伤都是在所难免的，咱们也可以一并配了药膏拿去，勉强算是投桃报李了。”
“瑜姐儿想的周全。”
老夫人欣慰地点点头，就吩咐芙蕖，“明日便请郎中过府吧，我们家承了裴小侯爷如此大的恩情，总要提前准备的，不要等到珍姐儿病好了，咱们反倒被谢礼绊住了脚程，那可就真是太失礼了。”
芙蕖脆生生地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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