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沈老夫人果然听的熨帖，笑着佯嗔道，“你们妯娌向来感情好，你要拦要留，随你们自己商量去，别想赖着我替你奔波！”
“有娘这句话，媳妇可就放心了，随便我使什么赖皮法子阻拦，娘到时候可都不准笑话我！”
二太太面上喜色更甚，又道：“说起来，瑜姐儿也有多年不曾见过她三伯、三伯母和两位堂兄了，如今回来，正可以好好叙叙话呢！”
“老三、老四自幼一块长大，兄弟两个向来亲厚，只可惜昀哥儿和瑜姐儿不能跟两个堂兄像他们父亲似的相伴着长大，好歹如今也可以团聚了，”老夫人喟叹道。
“咱们这一家子人，就差老四了，也不知道今年边疆能不能太平些，好让老四一家能如期回京述职，罢了，不说这个了——”
老夫人心知边关的事情说不准，摆摆手道：“瑜姐儿到哪了？去问问，都这会儿了，怎么还没回来？”
她话音未落，堂屋绛红色的燕绒毡帘一掀，就见个穿着夹棉比甲的小丫环喜笑颜开地进来福身道：“老夫人，四姑娘回来啦！”
“瞧瞧，瑜姐儿跟娘心有灵犀呢！”二太太往外迎了两步，将崔瑜和崔珍揽进西次间向老夫人行礼。
“快别拜了，让祖母好好看看，”老夫人一手扶起一个，又牵过崔瑜，左右打量着，“这才几日，怎么就又瘦了呢？”
大奶奶蒋氏赶紧上前，将旁边的崔珍牵去下首的八足鼓凳上坐下歇息。
二太太就在旁笑道：“不只是瘦了，我瞧着还高了些呢，针线房照着之前量的尺寸做出来的那几套冬装，如今怕是没法穿了，正巧三弟叫人送了雨丝锦和月华锦回来，颜色都是极新鲜的，裁了给瑜姐儿做衣裳，正合适呢！”
老夫人道：“既是这样，索性给她们姐妹几个一并添置上几套衣裳吧。”
崔琬听的欣喜，正等着老夫人开口叫她们自己挑布料，就见二太太转身朝崔珍道：“珍姐儿，你自己跟祖母说！”
崔珍站起身来，脆生生道：“祖母，孙女那里的衣裳都要多的塞不进柜子了，便让针线房先紧着四妹妹忙吧。”
“再说了，往年四妹妹不在京里，三叔送回来的好料子可都便宜了孙女和二姐姐了，如今好不容易四妹妹回来了，我们做姐姐的，怎么能跟妹妹抢呢。”
崔琬气得险些咬碎了牙，但苦于没有大太太在此跟崔珍母女作对，眼看着老夫人看向自己，崔琬只好赶紧挤出个笑，站起身道：“三妹妹说的是，眼下府里的姑娘们我最年长，自然是要让着三妹妹和四妹妹的，只是……”
她眼风瞟过蒋氏，计上心头，唏嘘道：“大伯母病了也快一个月了，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们到底是做小辈的，是否要请大伯母先挑，好让大伯母知道我们的孝心，稍稍宽解些呢。”
“二姐姐这话好有意思，”崔珍当即转向她道，“论辈分、论地位，难道我们阖府不该先紧着祖母孝敬？祖母做主要拿那些料子给我们做衣裳，我这才先让着四妹妹的，怎么到了二姐姐嘴里，倒像是我不敬着大伯母似的。”
“那我倒要问问二姐姐，你这样无视祖母的安排，又是什么道理？难不成在二姐姐眼里，就连祖母也得避让着大伯母不成？”
崔琬眼看二太太只顾着引着老夫人说笑，对她和崔珍之间的纷争恍若未闻，脑筋一转，想好了措辞便要反唇相讥。
蒋氏看了眼上首的老夫人，犹豫着开口道：“二姑娘有所不知，三叔父送回来的东西一到，祖母便已然命我先为婆母挑选过了，我替婆母谢过二姑娘惦念，只是千万不要反而因此坏了姐妹们的和气。”
崔琬登时一噎，忍不住埋怨道：“大嫂嫂刚才怎么不说？真是好沉得住气，倒是连累我枉做了小人。”
蒋氏抿唇低下头去。
实则老夫人并未提及过大太太，是她不想让几个妹妹因此争吵，这才平生头一次扯起了谎话，让崔琬这样一说，她又不知道应当如何辩驳了。
崔珍见状凉凉笑道：“二姐姐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祖母你不尊，大嫂嫂你也不敬，却唯独日日追着大伯母要尽孝，不知道的，还以为……”
“三姐姐！”崔瑜听她又要失言，连忙打断。
她搂着身前的聿哥儿，指指炕几上打开的一匣子宝石道：“三姐姐快来，三伯父送了我一整匣的宝石，我正跟祖母商量着要给聿哥儿打副新的长命锁呢，你信里不是跟我说，看到韦侯家几位表侄儿戴的那些很是好看吗？快也帮着我们参详参详。”
崔珍应了一声，收住话扭头走了过去。
崔琬一肚子话到了嗓子眼儿，硬是没机会发作，又听说那一整匣耀的人头晕目眩的宝石都是单单送给崔瑜一个人的，更是恨得直揪手里的帕子。
她既觉得三房偏心，深感没意思想走，可又实在是舍不得这堆了满屋子的宝贝，生怕自己前脚迈出了屋门，后脚这些东西便被这一屋子心里没她的卑鄙小人瓜分殆尽了。
索性忍着气，也往老夫人身边走，“两位妹妹要给聿哥儿打长命锁，怎么也不叫着我，我虽然不及两位妹妹手头宽裕，但终究也是做姑姑的，也是想为聿哥儿尽份心意的。”
崔珍撇撇嘴，连眼皮都懒得掀。
惯会说些漂亮话，真要是想尽心，往年逢年过节也没见她肯松松手，从指头缝里露出点银子给聿哥儿封红封做节礼。
如今还不是闻着味儿抢东西来的。
崔珍侧了侧身子，有意挡住崔琬，却还是被她硬挤了过来。
崔琬这才真正看清了那一整匣子的各色宝石——
有她叫得上名字的，也有她见都没见过的，论个数，就是往少了说，也足有二十来枚；论大小，就是最小的那颗都足有小拇指盖儿那般大，而且，此刻不过只是映着昏黄的烛火，这些大大小小的宝石，竟然已能折射出五光十色的耀目光芒。
崔琬眼睛一下子亮了，忍不住捧起当中那颗闪的人心头发痒的金绿宝石，意有所指地看向崔瑜。
“四妹妹，这颗石头可真是好看啊，说起来，我那里也有颗差不多成色的，可惜大小连四妹妹这颗的一半都没有，若是能将它们放在一起，不拘打个什么首饰，那定然都是相宜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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