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里的喝彩之声,直到投壶的姑娘,射箭的公子,还有那个前来挑衅的外邦男子悉数离开,还久久不曾消散。
崔瑜和裴昭并排走在曲江之畔,周围既有相携赏景的姐妹,也有趁着上巳节的机会,相约出游的男女,他们走在其中,并不怎样引人注目。
“赠你了,多谢你肯帮我,”崔瑜将那张彩弓双手递给裴昭。
裴昭愣了一瞬,才忙不迭地双手接了过来。
若是说先前那伤药,只能算是崔家的太太们所赠,那这张彩弓,便是真真切切,由崔姑娘本人亲自赠给自己的第一件礼物了吧。
裴昭将那张彩弓捧在手里,疆场之上,从来临危不乱的裴小侯爷,心脏竟是倏然跳漏了一派,颇是有些慌乱。
“小侯爷怎么了?”崔珍走在堂妹身边,看裴昭面色有异,不由疑惑地歪了歪脑袋,“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裴昭面上一僵,好不容易赶在崔瑜侧首前,将那张彩弓背在身后,正要去答崔珍的话,却不防又听她冷呵了一声:“站住!”
裴昭和崔瑜齐齐顺着崔珍追去的目光看去,却是卲景知以扇遮面,想要借着人群掩映,再次脱身离开的身影。
裴昭蓦然想起了那桩误会,闹出的送膳风波,以及卲景知托邵家姑娘信誓旦旦地在崔瑜面前说,自己心慕她的女使,想要求娶。
裴昭默了片刻,忽然偏头问崔瑜:“需要我帮忙捉住他,带到崔三姑娘面前问话吗?”
回答他的,却是几步远外那个匆匆去追人的身影,“不麻烦小侯爷了,我定然是要亲自抓那登徒子来问,便拜托你替我照顾四妹妹一会儿了。”
她虽然说着话,脚步却未停,直逼的那红袍倜傥的公子左闪又避,险些撞到江畔的杨柳上,毁了这副风流俊美的好皮囊。
崔珍却分毫没有留情,她追到一颗三人才能环抱住的古树前,两人竟然绕着那树,转起了圈子。
“姑娘是否是认错人了?在下不曾记得见过姑娘你啊,”卲景知歪头看了看崔珍的身后,没见到在靖阳侯府前命人将他拿住的那个小丫头,不由生出了几分底气,有意遮掩着声线道。
崔珍追的累了,索性掐腰站在那棵古树前,闻言冷冷哼了一声,道:“你若是不识得我,那你跑什么?”
卲景知自知失策,死死躲在树后,略一思索,连忙找补道:“姑娘有所不知,在下患有一种惧怕女子的奇症,看到年轻姑娘来追,双腿便不听使唤,自己带着主人逃了。”
“哈!”崔珍冷笑一声,“你当我是傻子呢?惧怕年轻姑娘,还敢遣小厮调戏我家的丫环,难道她便不是个姑娘家了不成?卲世子,你便别装傻了吧!”
卲景知举着折扇的手,被她口中的这声“卲世子”惊的狠狠僵住。
她先前不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自己是文信侯府的世子吗?
他之后也没有以文信侯世子的身份与这位崔三姑娘相见过啊。
卲景知忍不住将掩面的折扇向下移了稍许,歪头往古树的另一面打量,却冷不防对上了崔珍掐腰怒视他的身影。
卲景知不由缩了缩脖子,讪讪笑道:“在下就说姑娘是认错人了吧,这里哪有什么卲世子啊?在下不过是一区区小吏,哪里能配得上姑娘这般人物费力气来寻呢?姑娘还是快些回去寻家人吧,在下这便也要离开了。”
崔珍“哦”了一声,问他:“公子这便要离开了?”
“啊?”卲景知堪堪收出刚刚抬起来,准备要走的脚,“那……在下去帮姑娘寻寻那位卲世子?不过在下从未有幸见过世子,还需要姑娘代为描述一下,那位卲世子长的是个什么模样,难不成竟与区区在下有几分相似?”
他打定主意要装傻,只等着崔珍松口,便要立时离开曲江,绝不再被她捉住。
崔珍却笑道:“你既然说自己不是卲世子,可是我跟着你走了这么远的路,你不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我又怎么好死心?不若你从树后出来,拿开扇子让我看一眼,若是你果真不是我要寻的那位世子,我这便放你离开。”
卲景知琢磨半晌,只要他咬死不认,崔三姑娘也不能强按着他画押,伸头一刀,总归是要较他们一直僵持在这里要好的多。
想清楚了这些,卲景知理理锦袍,拿开折扇,从树后走了出去,“如何?在下确然不是姑娘要寻的那位世子吧?”
他吃准崔珍并没有见过自己的真面目,或许只是听旁人说起,此刻只要他表现的越淡然,这位崔三姑娘,便定然是会怀疑自己先前的认知的。
可是卲景知却不知道,他拿下折扇的那一刻,整个人便已经跟崔瑜改过的画像完全重合了。
崔珍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角,佯做遗憾道:“竟然真的是我认错了人,又怎么好意思再劳烦公子去替我寻人呢,我这厢给公子赔个不是,便请公子去忙自己的事情吧,不用担心我寻不到人,我直接去寻卲家夫人便是了。”
卲景知松到一半儿的气,因着崔珍的这最后一句话,又猛然提起,不上不下的卡在了胸腔里,险些当场便将他噎死。
“姑娘,你到底为何非要寻到那位卲世子啊?”卲景知欲哭无泪,满脸无奈道。
当日被她当作歹人抓住,非要扭送去衙门认罪的人,不是他吗?
怎么如今他不曾与她计较,这位崔三姑娘,却反而非要抓着自己不放了呢。
崔珍掀唇道:“也不怕说与你知道,这位文信侯世子,虽然瞧着人模狗样,却言语不当,调戏了我家的丫环,我这个主家小姐,自然是要捉他讨个公道的。”
“我何时……”卲景知咳了几声,“不知卲世子是何时调戏了贵府的丫环啊?在下对这位世子爷的为人也算是有所耳闻,他绝对不是这样的下流之人,这其中,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啊?”
卲景知说着小心翼翼地看向崔珍,可惜隔着帷帽,他观察不到这位崔三姑娘此刻是何种表情。
只听崔珍凉凉道:“还说不是下流之人,哪家的正人君子,会日日给别家府上的妙龄女使送吃食,还说些‘请她多顾着些自己,好好享用’这样唐突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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