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军事 > 缠金枝 > 第四百六十四章仇怨

这是要谋反啊。

直到暂且稳住赵大人,将这个清廉奉公,死也不肯留在他府内暂住的昔年旧友送回驿站下榻,谢大人心绪仍旧未平。

谢太太屏退了丫环们,蹙眉问道:“老爷是怎么想的?照妾身看,那送信的人既然连面都不曾露过,这事情未必便真的有那信里面所说的那么糟糕呢。”

“若这是旁人下的套,那我们谢家阖族,岂不是全部都要折损在里面了,不如……还是禀明了圣上罢,也免的遭小人陷害。”

谢大人苦笑了一声,“若是我将此事照实奏禀圣上,岂非是亲自将赵贤弟全族送去黄泉了,更何况……”

“孝惠殿下待我有知遇之恩,当年我初入朝堂,被办砸了差事的上官推出去顶罪,若非殿下明察秋毫,救了我的性命,又如何还会有我的今日。”

“若是那求救信所言是真,我这么做,不是断了湘王殿下的生路吗?待百年之后,又还有何颜面去见孝惠殿下。”

谢太太眉心蹙的更紧,迟疑道:“那老爷难道便真的打算按赵大人说的,兵谏京师,迎湘王殿下就藩?这……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哪有什么接湘王殿下就藩?”谢大人摇头叹息。

与在都察院当差,又性子刚直,半点不思变通的赵大人不同,谢大人清楚的知道,只要兵谏京师,便仅有两条结局。

一个是兵败如山倒,所有参与此事的人,包括身在京师的湘王殿下在内,一起被朝廷以谋反之罪论处。

另外一个便是,他们侥幸成功,将湘王殿下推上大位。

谢大人从不是投机之辈,看到的也不是若是后者成功,能够带给他这个从龙功臣的权势地位,而是兵谏一旦实施,将会造成多少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孝惠太子品性最是宽仁,若是他尚在,定然也不会愿意看到这样多的人,为他而流血牺牲的。

“夫人暂且莫急……”谢大人拍了拍自家太太的手背,安抚道。

“这么多人的身家性命系于我身,我定然不会做出不智之举,更何况这事情还关系着湘王殿下的性命,我打算先去信给在京的故交,隐晦向他们询问湘王殿下的处境。”

“赵贤弟为人虽然光明磊落,可却也容易受人诓骗,若是那封求救信确然是有心之人伪造的,金簪也是从孝惠娘娘处偷来的,那自然是最好,只是……”

谢大人略显无奈道:“赵贤弟性急,若是我迟迟不予他答复,只怕他会病急乱投医,拿着那金簪还有求救信,四处求访当年的东宫旧部,如此这般,怕是会惹出祸事。”

谢太太想了想道:“赵大人是京官,此刻能够光明正大的来到湘州,想是有正经的公务在身的,妾身几日前还听藩司的几位太太说,好像是为着桩盐政的事情,朝廷要派钦差来查,如今看来,兴许赵大人便是因着此事来的湘州,他又是恪尽职守之人,既然如此……”

谢太太思忖着道:“若是那桩盐政的案子棘手,赵大人困于此事,是不是也可以分些精神,留给老爷查清楚信上内容的时间?”

谢大人低头思索,谢太太又道:“若是这法子可行,妾身倒是可以想个由头,请那几位太太帮忙,劝藩司的大人略缠一缠赵大人。”

谢大人叹息道:“也只好如此了,那便有劳夫人费心了。”

谢太太摇头道:“妾身不仅是老爷的妻子,也是谢家的主母,这事情既然关乎谢氏全族的生死,妾身又岂有置之不理的道理,既然老爷觉得这法子可行,那妾身这便去给藩司的几位太太下帖子了。”

书案上摆着的砚台内还有余墨,谢大人便与谢太太各执了湖笔,一人写信,一人书帖,又唤了丫环们入内,将那信件与花帖一并拿去门房送出去了。

可花帖固然是顺顺遂遂的送到了藩司的几位大人府上,替谢大人送信的信鸽,却在飞出湘州之后不久,便被人截了下来。

“主子英明,谢大人果然将信将疑,并未按赵大人所言,即刻兵谏京师,属下这便命他们仿这原本收信之人的字迹,给谢大人回信,凭他对孝惠太子忠心,定然不会对湘王‘困境’置之不理。”

那被称作主子的人面色寻常的点了点头,“除却给谢都台回信,南疆那边也是时候再热闹一番了,西戎不成器,竟然被姓裴的一锅端了,好歹那万俟羚知晓此中干系,万不会对锦衣卫吐露实情。”

南疆若是要犯境,云州自然会受到殃及。

那回话的人眼底略显迟疑,却在自家主子冷然如常的面色下,默默咽回了将要出口的话。

改而请示道:“万俟羚大仇在身,若想报仇,自然是不会出卖主子,可是诏狱到底刑罚难捱,属下只怕他遭受不住,会供出主子,要不要……遣人灭口?”

被称作主子的人微微摇了摇头,“锦衣卫中没有等闲之辈,若想混入诏狱,何其困难,那项阮更是小皇帝的心腹,堪称了得,若是被他拿住,反倒是节外生枝,至于万俟羚……”

他阖眸微哂,“若是你也经受过他所经受的一切,便自会知晓,哪怕锦衣卫拿刀一片一片的割下他的血肉,又用滚水烫他的伤口,他也是不会将我供出,断绝自己大仇得报的希望的。”

“是——”回话的人躬身称是,“属下明白了,绝不会多此一举,打草惊蛇,坏了主子大计。”

他面前端然坐着的人便点头道:“且去办事罢。”

回话的人又行了一礼,便折身退下了。

高阔的书房内便仅余案前坐着的那一人,他身前的书案上展着一幅画卷,那人目光缱绻,极尽温柔的描摹着画中之人的笑颜。

真的太多年了,久到若无这幅画卷摆在眼前,日日缅怀思念,他都要忘却了这画中之人的长相,可那埋藏在心底的思念与后悔,却在这岁岁年年之中,似野草般疯狂的生长。

是他没有保护好他发过誓言要保护的人,是他不小心,才将那人送入了火坑,又推拒了那人的请求,令那人含恨而死。

等他替那人报了仇,了却此间事,再去向那人道歉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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