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短箭射入苏梨右臂,外面的守卫立刻被惊动,苏梨顾不上疼,高声开口:“不要杀他!”
然而还是迟了,在那些侍卫抓住暗杀者之前他自杀了。
苏梨走过去看了眼,是个不认识的宫人,这几日天天在帮着煎药端茶递水。
岳烟被扈赫揽在怀里还有些惊魂未定,目光一转,看见苏梨胳膊上的伤口呈现不正常的黑色,眼神一凛:“阿梨,箭上有毒,我先帮你把箭拔出来吧!”
岳烟的话刚说完,苏梨眼前立刻一阵发黑跌倒在地,毒性发作得这样快,可见箭上的毒必然是剧毒。
刚刚那宫人瞄准的是岳烟的心脏,若是岳烟被射中,只怕现在已经一命呜呼了。
岳烟的手抖得厉害,还有些后怕,在边关这些年她见过许多生死,可每一次见,还是会不受控制的害怕。
“烟姐姐,我没事,不必紧张。”
苏梨轻声安慰,意识已经不大清晰,岳烟解了自己的腰带扯下帮苏梨缠住胳膊以防毒性继续扩散,打好结,她用力拔了箭,抓着苏梨的胳膊俯身就要帮苏梨吸毒,被扈赫一把拉住:“你做什么?”
“帮阿梨把毒吸出来,毒性太强了,她的手会废掉的!”
“愚蠢!”
扈赫骂了一句,把岳烟拉到身后,顺手从她头上拔了一枚银钗蹲在苏梨面前。
苏梨还没完全失去意识,掀眸看着扈赫,只看到重重叠叠的虚影,如鬼魅一般。
扈赫没理会苏梨的目光,把岳烟刚刚打的结解开缠得更紧,直接用银钗在苏梨的伤口又划了两下,将伤口划得更开,乌黑的血不停地涌出来。
是鸪疍!
扈赫判断出苏梨所中的毒是什么,岳烟被拉到他身后也没有发呆,立刻冲进后院抓药。
鸪疍是一种毒性极强的药,是胡人一族豢养的毒蛇鸪蛇的毒液为引子炼制的,一刻钟之内便可要人性命。
远昭有很多大夫根本没有见过这样的虎狼之药,幸好岳烟并没有中箭。
扈赫把钗子揣进怀里,不停地用手挤压苏梨的胳膊,尽可能的将毒血挤出来一些,同时沉声命令:“不许睡!”
苏梨的脑子晕乎乎的,只觉得扈赫的声音隔得很远,缥缈得很,但她的潜意识很清楚自己现在确实不能睡,一旦睡着就麻烦了。
用力咬了舌尖,苏梨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她看着扈赫,忽的笑了一下:“顾少还喜欢烟姐姐吧。”
她用的是陈述句,语气十分笃定,扈赫垂眸避开她的目光没有说话,苏梨浑身发冷,心里却越发确定自己猜的是对的:“顾少是怕烟姐姐替我吸毒有危险,所以才会阻拦她,换自己亲自出手吧?”
“闭嘴!”
扈赫冷冷的说,苏梨却并没有听话,盯着他的胸口道:“顾少明明可以就着箭镞把我的伤口划开,却偏偏取了烟姐姐的发钗,顾少莫非是想拿来偷藏着留个念想?”
扈赫的手顿了一下,因为苏梨猜得很准。
“既然这么聪明,还死赖在陆戟身边做什么?”扈赫反击,并非不知道苏梨的软肋所在。
然而苏梨却没有被中伤,她舔唇笑了笑:“再聪明的人,也控制不了自己喜欢不该喜欢的人,顾少不也一样吗?”
“……”
扈赫莫名嗅到了一丝报复的意味,因为昨夜他故意激得陆戟说了那样一番话,所以今天这个女人也要故意说话刺他。
见扈赫沉着脸没有再开口的欲望,苏梨也不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转而道:“阿湛自幼就知道自己有娘亲和舅舅,只是他们都不在了,边关所有人都知道将军很爱他的妻子,阿湛只是个孩子,他现在还没有办法从别人口中感受娘亲给他的保护与爱,他渴望被娘亲抱在怀里。”
“所以你就趁虚而入?”
扈赫问,语气不大好,误会苏梨说这些是想劝说他,把他作为突破口。
苏梨摇了摇头:“我没有要取代他娘亲地位的意思,只是这次回京事态紧张,我才让他暂时唤我娘亲,将军当时在边关斩杀了粮运使,若无法脱罪,只怕国公府满门都无法幸免,我这样做,只是为了保全国公府的血脉。”
苏梨在试图跟扈赫将道理,然而扈赫却不是那种讲道理的人,他抓住关键问:“你敢说你对陆戟一点心思都没有?”
“自然是动了心思的。”苏梨大方承认,哪怕是在明知扈赫对自己有那样强烈的敌意的情况下。
“与将军那样的男子朝夕相处,我相信很难有女子不对他动心,但我很清楚,他心里容不下旁人。”苏梨说着有些怅然,冷得发抖,脸上血色褪尽,变得一片铁青,整个人蒙上一层死气。
但她还是坚持说完后面的话:“我与将军之间,从来都只是我单方面的喜欢,顾少应该比我更清楚将军的为人,以后请顾少莫要再用那些诛心之言戳将军的心,将军爱他的妻子,胜过一切,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对他有任何妄想,在阿湛面前也会摆正自己的身份!”
毒性发作得越发厉害,后面的话苏梨说得有些艰难,一字一句,却是极认真厚重的承诺,不输任何男子。
她说不会再有任何妄想,那便是真的一点都不会有。
扈赫有些发怔,他又想到陆戟昨夜说的,她和阿漓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
的确如此,阿漓一直都是软糯可爱的,在他和陆戟的呵护下长大,笑起来很甜,哭起来也极惹人怜惜,阿漓最怕疼了,若是像今日这样受了伤,她肯定会抽抽噎噎的哭。
可眼前这个叫苏梨的女子不会哭,她甚至还趁机替陆戟说了好话,让他不要在恶语中伤陆戟,如此镇定,老实说,扈赫觉得苏梨和陆戟的作风很像。
“这些话是陆戟教你说的?”
扈赫问,语气照旧冷冰冰,态度却有了一丝松动。
苏梨神智模糊,似坠入无尽深渊,没有回答,扈赫眉头一拧,又在苏梨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苏梨吃痛抬了抬脑袋,无意识的嘀咕:“对阿湛好点,他其实很崇拜舅舅的……”
哪怕到了这个时候,苏梨想的还是苏湛。
扈赫眉头微皱,隐隐明白苏湛和陆戟为什么都会维护苏梨了。
这样一个聪明、知分寸又真心对苏湛好的人,确实很适合做将军夫人。
只是可惜,她和陆戟认识得太晚了!
苏梨最终还是没有等到岳烟熬药过来就陷入了昏迷,这次她足足昏迷了八日,睁开眼睛时,天是黑的,屋里一片昏暗,床头趴了个黑漆漆的脑袋,把她吓了一跳,好半天她才认出来这是苏湛。
浑身像被马蹄踩过似的,每一寸筋骨都在发痛,左臂更是麻麻的没什么知觉,喉咙很干,苏梨想喝水,但没忍心叫醒苏湛。
安安静静的躺了一会儿,一个宫人推门走进来,推门声并不重,苏湛却立刻醒了。
他又瘦了好多,一双眼睛睡意朦胧,小手揉揉眼睛,然后和苏梨的目光对上,眨巴眨巴眼睛,过了好一会儿,苏湛才欣喜的跳起来:“娘亲,你终于醒啦!”
苏梨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也不知道他守了自己多久,却被他的激动感染得勾了勾唇。
跳了一会儿,苏湛惊醒,连忙道:“娘亲你等一下,我马上去叫岳姨来看娘亲!”
苏湛说着立刻迈着小短腿跑了,宫人上前将苏梨扶起来,在她背后垫了两个枕头。
“我昏迷了几日?”
苏梨轻声问,宫人坐到床边,把温度放得适宜的药喂给苏梨喝,苏梨的手抬不起来,乖乖张嘴喝药。
“县主昏迷了八日,郡主这几日一直守着县主,今日又是凌晨才回去睡觉。”宫人边喂药边柔声回答,苏梨点点头,没再问别的,没一会儿,岳烟果然提着裙摆带着苏湛飞奔而来。
她来得很急,只慌慌张张穿好衣服,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梳,进了屋,来不及歇气,便抓住苏梨的手诊起脉来。
感受到指尖下面的脉象平稳,不再像前几日那样凶险,岳烟终于松了口气,不过依然不敢放松,看着苏梨追问:“阿梨现下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
“身体酸痛,左臂没什么知觉。”
苏梨如实回答,岳烟目光躲闪了一下,抓着苏梨的手轻声道:“你左臂的经脉有些损伤,暂时可能会行动不便,至少要调养大半年才能恢复如常。”
岳烟的话没有说完,但这种情况苏梨在边关军营见过不少,岳烟口中的‘恢复如常’恐怕这是手臂能稍微灵活的动作,并不能再做其他了。
“没关系,能捡回这条命便是好的。”
苏梨豁然,反而安慰起岳烟来,岳烟眼眶又要发红,苏梨连忙转移话题:“侯爷呢?解药研制成功了吗?”
“成功了,侯爷喝了药已经没事了,不过这几日浔州出了事,侯爷奉命带兵去浔州了。”
“浔州出什么事了?”
“有人传言浔州出了疫情,引发恐慌,有人作乱。”
疫情?那些人不是和楚怀安一样中了毒吗?苏梨抿唇,又要思索,手忽的被拉了一下,偏头,苏湛站在床边一脸关心的看着她:“娘……苏姨,你的身体还没好,不要想那么多了,会难受的。”
现在陆戟不在这里,也没有其它的人,但苏湛对苏梨的称呼已经自发的变成了‘苏姨’。
他很清楚的知道,苏梨不是他的娘亲,他的娘亲为他和爹爹牺牲了很多很多,他不能再叫别人娘亲。
因为这句转变,苏湛的眼睛有些闪躲,不敢和苏梨对视。
他虽然还小却也知道,这个称呼的转变是对苏梨的一种疏远。
苏梨费力的动动手指,勾了下苏湛的小手:“谢谢阿湛关心,苏姨不会想那些东西了。”
她现在这个样子,帮不上别人什么忙,只能考量自己以后要怎么过日子了。
又和岳烟说了会儿话,苏梨累了,昏昏沉沉的想睡觉。
从她醒来,她没有问过和陆戟有关的一句话,岳烟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阿梨,你昏迷那日,陛下让将军官复原职,带兵去边关了。”
“嗯。”
苏梨说,声音里已是满满的睡意,有些漠不关心。
苏湛下意识的抓住岳烟的手,他隐隐感觉到,苏姨和他还有爹爹之间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不会再叫苏姨娘亲,苏姨也再不会像以前那样关心爹爹。
感受到苏湛的不安,岳烟紧了紧苏湛的手:“阿梨,我和阿湛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晚些时候我们再来看你。”
然后是轻巧的关门声,苏梨没有睁开眼睛,掩住了眸底翻涌的情绪。
又在宫里养了三日,苏梨才勉强可以下床走动,如她那日答应苏湛的,她没有再刻意去打听如今朝中的局势,成日喝了药就睡,睡醒了又喝药,只专心将养身子。
然而有些事,苏梨不想管,不代表旁人也不让她管。
楚凌昭的传召来时,苏梨正躺在院子里晒太阳,已是隆冬,那天难得天晴,午后的暖阳晒得人浑身懒洋洋的,舒服极了,苏梨舒服得眯了眯眼,像只慵懒的猫。
传口谕的宫人将她扶起来,极有耐心的引着她往御书房走。
楚凌昭还和寻常一样在御书房批阅奏折,见她进来,沉声开口:“不必行礼,坐吧。”
“谢陛下隆恩!”
苏梨谢了礼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宫人又上了热乎乎的参茶,苏梨端坐着没动,楚凌昭又道:“听说你现在身子很虚,喝点暖暖身子吧。”
他如今倒是十分关心苏梨的身体,苏梨顺从的端起参茶喝了一口。
参是用的上好老参,味道还不错,喝下去以后胃里暖暖的倒是很舒服。
现在苏梨有手脚发冷的症状,便捧着茶杯不放,汲取热量,楚凌昭批阅完手上那份奏折,起身走到苏梨面前,把那份奏折递给苏梨。
苏梨疑惑:“陛下这是?”
楚凌昭一脸平静:“根据扈赫的提示,查出的细作名单。”
这样机要的东西,按理并不是苏梨一介女流可以看的,苏梨双手接过,却没急着翻开:“这些事大理寺的赵大人应该会处理,臣女看这个,未免不符合规矩。”
“朕允你看。”
楚凌昭加重语气,说是允许苏梨看,分明是由不得苏梨不看。
苏梨低头翻开折子,折子的内容很多,打开之后足有一臂长,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人名,以及从事的职业,有朝中的大臣,也有各宫的宫女、太监,更有宫外的农夫、药铺老板。
他们渗透在远昭皇城的角角落落,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覆盖极广。
苏梨只粗略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这些人太多了,她不大明白楚凌昭让她看的目的。
“这些人里面已经被抓的有几十个,但还有上百人仍在为胡人做事,阿梨以为朕该如何处置他们?”
涉及的人太多了,如果全部砍杀,只怕菜市口会血流成河,堆尸成山,可若是不杀,又难以树立皇室的威严。
“臣女愚钝,请陛下恕罪。”
苏梨大方承认自己想不到办法,在她看来,楚凌昭并不是真心想要问她这个问题,毕竟远昭国并不是没有人了,不见得苏梨事事都能得出什么高见。
楚凌昭对苏梨的回答并不意外,他负手在身后,踱步在屋里走了两圈:“如今胡人在京中布下这样大的网,朕需要倚重朝中大臣才能将这些刺一根根拔去,阿梨觉得朝中如今朝中还有何人可以担得起这样的重任?”
“大理寺赵大人,和太学院顾大人,还有礼部、工部诸位大人皆可担之。”苏梨语气平静的推能举贤。
赵寒灼和顾远风自是不必说,而礼部和工部算是比较规矩的部门,里面如今基本都是楚凌昭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当然是可信的,刚刚那些名单里,礼部和工部渗透进去的细作数量比较少也验证了这一点。
楚凌昭赞同的点点头,压下这个话题暂时不继续,又问:“陆戟官复原职,领兵去了边关一事,阿梨可知?”
“郡主提过一句。”
“那阿梨知道两日后胡人第一勇士忽可多将率十万大军攻城一事吗?”
楚凌昭平静地问,苏梨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十万大军,这些胡人是疯了吗?
边关驻兵不过三万,如何能抵抗得了十万大军?
况且,按照岳烟的说法,陆戟八日前才带兵赶赴边关,就算是所有人丢掉负重疾行,怎么也要半个月的样子才能到边关,若两日后忽可多真的要攻城,岂不是只有老国公率领三万将士抗敌?
胡人的使臣团还在京中,陆戟不可能率几万大军开拔,最多只带了几百精兵,岂不是白白送死?
“陛下,边关只有三万将士!”
苏梨提醒,声音发紧,眼前似乎已经看见了尸横遍野的血腥场面。
那些都是这五年她曾同生共死过的战友!
“朕知道!”楚凌昭的语气也染上一丝悲痛:“朕知道这三万血肉之躯筑起来的盾牌撑不了几日,所以朕需要有人帮朕!”
帮这个字眼,对一个帝王来说,很陌生,能从一个帝王口中听到这个字也极为难得。
“陛下,臣女现在手无缚鸡之力,除了这条不值钱的命,臣女不知道能帮陛下做什么。”
苏梨还是不懂,她都这样了,在旁人眼里也许已经是废物一个,她不懂楚凌昭怎么能对自己寄予如此厚望。
“朕需要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替朕征收并押运粮草奔赴边关!”
两军对垒,粮草先行,这是惯有的常识,可这次的时间实在太匆忙了,就连陆戟都只能带兵疾行,更遑论还要带粮草。而边关因为之前的贪污一事,根本没有什么存粮。
想到如果真的开战会产生的后果,苏梨的表情越发凛然。
楚凌昭完全已经默认苏梨会接下这次的差事,从御书房的墙上取下一个卷轴在地上铺开。
足有七八尺长的卷轴在地上摊开,赫然是远昭和胡人一族所占领地的地形图。
楚凌昭用朱砂笔在地形图上圈出浔州。
“浔州物产丰饶,有远昭粮仓之称,历朝历代若有战事,必从浔州征粮奔赴前方,但现在有细作在浔州城造谣说有瘟疫,闹得浔州城人心惶惶,此时征粮必然民怨四起。”
楚凌昭说着在上面画了个叉,然后用红线画了个箭头直指边关:“从浔州到边关,快马加鞭也需要半个月左右的路程,带着粮草出行实在太慢,且容易被山匪打劫,唯一的办法只有一路走一路征粮。”
“兵部大有人在,臣女恐怕不能……”
“自陆国公卸甲归田以后,已多年未有过大的战事,兵部的人早就成了酒囊饭袋,朕原本打算铲除安家这个隐患以后再整顿兵部肃清朝纲,没想到胡人竟早就对远昭虎视眈眈,朕不信他们能一路平安将粮草运送到边关!”
楚凌昭定定的看着苏梨说,京城如今危机四伏,他不能再把赵寒灼或者顾远风调走,只能从苏梨入手。
苏梨现在虽然不能打了,跟陆戟在边关磨砺五年学的那些技巧却一点都没有遗失。
若遇山匪打劫,她会比很多人镇定,然后机智应对,若有其他变故,她也能随机应变。
况且,若边关城破,兵部那些贪生怕死的官员也许会半路逃跑,但苏梨不会,她会拼死将粮草送到陆戟身边!
况且,只有她去了,他才能继续走下一步。
“陛下,就算臣女侥幸能将粮草送到,仅凭三万将士,根本不足以抵抗十万大军。”
“你先带粮草先行,待浔州城的霍乱解决,朕会命谨之率八万骠骑大军和五万精锐赶来增援!”
为什么是侯爷?
苏梨想问,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楚凌昭明知忽可多会带十万大军攻打边关,却没直接把那八万骠骑大军给陆戟,也许是他心中对这十万大军的进攻有所怀疑。
若是未有十万大军攻城,一旦调走八万骠骑,西北的防线就会成为空白,远昭国同样有危险。
只有这事得到验证,他才会让楚怀安带兵增援,以确保周全,只是这个验证,不知需要祭入多少边关将士的生魂。
朝中不是没有武将,可楚凌昭偏偏派了没有任何实战经验的楚怀安。
战场上刀剑无眼,胡人认不得楚怀安是远昭国的逍遥侯,也不会因此心慈手软,若是楚怀安死在战场上,那便是皇室为国捐躯的楷模。
他死,可平万千边关将士的亡魂。
而他死,之前传得沸沸扬扬的遗旨,也成了一纸空谈。
苏梨很不想用这样的恶意去揣测圣意,可皇室的凉薄让她不得不这样想。
“陛下,侯爷并没有什么实战经验,更没研读过兵书,由他带兵增援可否不妥?”苏梨委婉的表达了楚怀安可能不适合此任的看法,楚凌昭极有自信的勾唇笑起:“朕相信谨之,他比我们任何人看到的都更聪慧睿智,也更有担当!”
“……”
这个时候任何的褒奖,其实都是在把他推向硝烟四起的战场。
苏梨抿唇没再说话,她知道,站在她眼前的男人是九五至尊,他做下的决定就只是决定,并没有任何要与她商量的意思。
不管她是否支持,最终他都会让楚怀安领兵增援。
楚凌昭笃定苏梨会拼死运送粮草到边关,也笃定楚怀安为了苏梨会尽可能快的带兵增援。
这是一场用无数人命堆砌起来的豪赌。
楚凌昭必须在每一局都押对筹码,在这个过程中,不能有任何的延误与退缩。
反抗无效,苏梨很快接受现实。
“臣女如今只是累赘,陛下打算给臣女多少人马?”
“一百暗卫,二十万两银票!”
楚凌昭两手举起,一只手掌摊开,一只手掌只支起食指和中指。
这一百暗卫是他从暗卫中挑选的精锐,是他手中最强有力的一张底牌,即便有千军万马围困,有这一百暗卫也能保护他安然逃离。
现在,他把这张底牌给了苏梨。
“何时出发?”
“立刻!”
楚凌昭毫不犹豫的说,苏梨点点头,站起身,想了想忍不住问:“若我被毒死了,陛下打算让何人押运粮草?”
“大理寺赵寒灼。”
“那由何人带兵增援?”
“朕会先剿杀使臣团,然后御驾亲征!”
楚凌昭气势凌然的回答,这一刻,一代明君的睿智英勇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若真的到了那样危急的时刻,他绝不会坐在皇城什么都不做,而是以自己的血肉之躯与远昭共存亡!
苏梨被这个答案震住,片刻后回过神来,跪在地上,俯首帖耳向楚凌昭行了大礼。
“臣女苏梨,愿与远昭共存亡,只要臣女还有一口气在,定会将粮草送到陆将军与国公大人面前!”
楚凌昭负手,以决绝又凌然的姿态许诺:“此去若生,朕亲自为诸卿斟酒庆功;若亡,朕亲自着墨让诸卿万古流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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