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想着想着,额间不由沁出一层薄汗。
镇国公有大事要图谋,从不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上耗费精力。
能让他灭周家满门,又两次追杀夏澜,那些丢失的东西,定是能撼动他在朝中地位的。
东西越重要,夏澜越危险。
可惜如今他眼盲腿残,一身暗伤,纵有心查个究竟,却也无计可施。
“梁高,请夏姑娘过来。”
梁高老大不乐意,他挺烦夏澜的,实在不乐意和她打交道。
小姑娘长得柔柔弱弱,嘴皮子却毒的很,偏又是王爷护着的,打不得骂不得,说她一句不是就要被扣半年月钱。
啧!
都怪小梅花那个混蛋玩意儿,活生生把个温柔端庄、贤良淑德的好姑娘带坏了。
梁高骂骂咧咧走到院外,随意遣个丫鬟去后山汤池请人。
夏澜睡了个回笼觉,醒来神清气爽,感觉自己强得可怕。
完全可以再去镇国公府放一场盛世烟花。
枕云堂的丫鬟过来求见:“奴婢请夏姑娘安,秦王殿下有请。”
夏澜估摸着,秦王多半是要问周蕙兰丢东西的事,于是起身更衣,乘轿子去枕云堂。
穿过来两个多月了,吃好喝好睡好,一番调养下来,原主这副孱弱的小身板其实已经好转很多。
只是因为精神力始终处于过度消耗状态,好不容易修复三分,又要消耗两分半,平常总是懒洋洋的没什么精神。
不过这样也好,偶尔攒足劲玩一把大的,谁也不会怀疑到她头上来。
夏澜加快脚步走进枕云堂,一脸关切的问:“王爷急召我来,可有哪里不适?”
秦王靠坐榻上,锦被盖着腿部,面前布着棋坪,方圆棋子胶着厮杀,战况激烈。
男人嗓音淡淡:“本王很好。”
“那就好,不知王爷召我来,有何吩咐?”
秦王清楚的听到如释重负的松气声,心头蓦地一暖,一向冷漠的嗓音稍微带了些暖意。
“会下棋么?”
夏澜一愣:???
“不会。”她诚实的摇头,耷拉着眼皮子黯然叹气,“幼时想学,可惜我天资不足,无人指点根本看不懂棋谱。”
梁高冷不丁插嘴:“无人指点看不懂棋谱,却看得懂医书,这是什么道理?”
夏澜的拳头邦邦硬,第10068次想撕了他的嘴。
她俏脸一板,冷冰冰地怼了回去:“梁将军可曾听闻‘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我所长之处便是岐黄一道,这很难理解吗?”
梁高一噎:“……就你牙尖嘴利,我说不过你。”
秦王长眉微蹙,嗓音一冷:“一年。”
梁高倒抽一口冷气:“王爷不要!”
秦王一向是个好脾气的,十分体恤下属,于是温和的依了他:“那就二百。”
梁高后臀一紧,冷气都不敢抽了,抬手摸了摸腰下三寸,嘴角一撇,抬手往嘴上重重打了一巴掌。
叫你嘴贱!
明知道说一句夏姑娘的坏话要扣半年月钱,还不长记性!
梁高两步跨到夏澜面前,低着头别扭道歉:“对不住夏姑娘,是我不好,不该对你不敬,请你原谅,别跟我这粗人一般见识。”
夏澜一整个大震惊。
???
半年,二百,什么意思?
短短四个字,竟然能让梁高乖乖向她低头?!
夏澜想了想,估摸着不是什么好话,心里不由暗爽。
脸上却装得一副既可怜又委屈的模样,朝梁高深深福了一礼:“梁将军折煞民妇了,您是官我是民,我哪里当得起您的道歉?”
梁高猛的一个大步横跨而出,避开夏澜的礼,慌得双手都快摆出残影了。
“别别别!我说你一句不是,王爷就要扣我半年月钱,你朝我行礼,王爷要是知道了,那不得一下子扣个三年五载的?
我还指望多攒些银钱娶媳妇呢,你可别害我把老婆本赔进去!”
夏澜先是一愣,继而差点绷不住笑出声来。
这傻大个,怕秦王知道,还当着他的面嚷嚷出来。
要不说人大愣子狗大憨呢,是有点不太聪明的样子。
不过——
夏澜诧异的看向秦王,他竟然因为梁高说她坏话而扣他月钱?
就……略离谱。
秦王仿佛感受到夏澜的打量,闷闷的咳了一声,似乎有些别扭:“二十,出去。”
梁高眨眨眼,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左手捂嘴,右手捂臀,倒退着走了出去。
呜呜,他又说错话了!
这张破嘴,还真不如缝起来呢!
夏澜脑中猛的闪过一道光——之前梁高抱怨过,因说她一句坏话,被打了二十军棍。
所以,他又要屁 股开花了?
夏澜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
虽说梁高老是怼她,但他嘴笨,打嘴炮她又没输过,没必要害他挨板子。
梁高是秦王的心腹,万一和秦王生了嫌隙,倒是她的过错了。
“区区口舌之争而已,我并未放在心上,还请王爷从轻发落。”
秦王不置可否,淡淡问道:“想学下棋么?”
夏澜一头雾水。
不是,你火急火燎找我来,到底有何贵干?
她果断摇头:“回王爷,曾经想学,如今不想学了。”
“哦?”男人侧了侧头,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夏澜只得现编现卖:“曾经想学,是因为闺中长日无聊,无所消遣;如今不想学,是因为想专心研究医术,无暇分心旁顾。”
秦王静默片刻,忽然衣袖一拂,将棋坪拂乱。
不少棋子滚落在榻上,又跌落在地,叮叮当当响成一片。
夏澜低眉垂眼,不声不响。
院子里响起乒乒乓乓打板子的声音。
透过半开的轩窗,夏澜清楚的看见梁高趴在三条并排的长凳上,梁溪亲自动手。
齐眉高的枣木棍,高高扬起,重重挥下。
梁溪边打边笑:“叫你嘴贱!你说你,好好的非要作死!”
梁高扯着嗓子哀嚎:“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王爷心尖上的人不恭敬!
那是谁?那可是秦王府未来的女主——”
梁溪扔掉枣木棍,扑过去一把捂住梁高的嘴:“还胡说!我看你是真想把那欠下的二百军棍补回来!”
暖阁中,夏澜目光呆滞,半张着嘴,一脸怀疑人生。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原主这具身体才刚满十六岁。
年纪轻轻的,耳朵怎么就不好使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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