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便如此,城头上,依然有人影在搭弓捻箭,依然有人影在准备沸水倾倒。
“还在守,还在守!”蒋蒙声音带着怒火。这一线关的守卒,便如小看了他们一般。哪怕不死不休地强攻四五日,依然没有倒下。
“立即整军,再攻!”在不远处,常胜面色发沉。他猜的出来,这一线关上,不管是守卒和民夫,都死的差不多了。
听说那位主将于文,还被投石砸到。这明显,已经是死局了。这些蜀人,到底在坚持什么。
……
城头上,弥漫的硝烟之中,一个浑身染血的蜀将,杵着刀稳稳站着,他的一腿,已经彻底血肉模糊,被砸落的投石碾断了腿裸。
但杵着刀,依然站着。站着远眺城外,站着指挥残军。
三千人的守卒,五千余的民夫,拼到了第五日,只剩下两三百的守卒,千余人的民夫。
城关下的沟壑,尸体堆了一层又一层。血腥的气味,弥漫久久不绝。
“听我军令,所有投石与火油,用以守备城门!分一百民夫军,原地拾箭,我等,我等死守不退——”
杀红了眼,一线关的城头上,依然怒吼不断。
城下,冷静如申屠冠,此时也满脸的怒火。一个三千人的一线关,拖了他们这么长的时间。
“攻城,继续攻城!”
又一轮北渝的方阵,步步紧逼一线关。
“先登!”
不多时,便又有一拨先登的士卒,杀到了城头上。离得最近的十几个民夫,无法相敌,被纷纷劈死滚落。
“李鑫,孤儿,若死,请敬一碗酒!”
一个满身是血的守卒,顾不得身上挨刀,将木枪横在身上,朝着先登那拨敌军冲去,大半丈长的木枪,又用了死力气——
顷刻间,十余道人影,齐齐趔趄,摔下了城关。
在旁的守卒,有样学样,学着那位李鑫,同样横起木长枪冲去,和不少先登的北渝军,同归于尽。
噔。
一个先登的北渝士卒,跑得远一些,迅速搭弓,一箭射在于文后背。
于文纹丝不动,久久才伸手,抹去了嘴角的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眸,继续远眺前方,紧盯着北渝的攻势。
那位暗射的北渝士卒,迅速被几个民夫抬刀,捅死踹了下去。
天色又变得昏黄。
城墙边上,一个累极的民夫脚步趔趄,多走几步并未站稳,遗憾地摔下了城墙。
……
昏色下,远眺着城墙上的大将人影,杵着刀一动不动,身子前后,至少中了二三箭,却依然稳不可当。
“这是什么怪物。”蒋蒙颤着声音。
“军师,快第六日了。”
常胜只觉得头皮发麻,放在哪里来说,十二万的大军,对阵三千守卒,四五千民夫,哪怕是一座险关,亦能早早攻下。
他明白,再耽误下去,西蜀的援军便要赶到。援军不仅在陆地上,更在襄江之上,若是有人截断了江,他们这些人困在楚州半岛,无粮草无辎重,必然要被困死。
“继续夜攻,今夜之内,务必打下一线关!”
……
定州,定东关。
徐牧和东方敬,皆赶到了此地。此时,一封加急的密信送来,两人看了之后,皆是面容震惊。
“奇袭楚州。”徐牧颤着声音。
东方敬亦是一脸凝重,“常胜此计,算得上天下奇谋。我西蜀南军北调,江南虽然算不上空虚,但此时又被羊倌用计,只怕于文将军要陷入绝境。”
“主公。”东方敬呼了口气,继续开口,“若是于文守不住,要不了多久,十几万北渝大军便要攻陷楚州。到那时候,整个江南危矣。但此时,主公切不可着急,若是再调军回援,便是中了第二计,只怕定州也要被攻陷。常胜千里奇袭,他会担心补给线拖得太长,当然,若是于文能守住……等苗通的水师锁住襄江,他便是一场死局。”
徐牧脸色担忧。于文那边兵力不足,而北渝小军师的奇袭,是带着申屠冠和蒋蒙,这一支全明星队,于文可谓是千难万险。
“若按我说,主公可勒令,调集蜀州,以及江南各州的大军,集中兵力先做守势。另外,此次南海而来的赵栋,亦有两万余的兵力,让他半道而返,先以救援楚州为重。”
南海五州,四万人的海越营,已经调到了定州前线。而赵栋的南海军,也赶到了蜀州一带,准备奔赴定州。
“这一次,我亦想取下鲤州。”东方敬皱着眉头,“虽然常胜与申屠冠,都去了江南。但无需猜测,北渝王常小棠的本营大军,肯定要作为机动。主公可兵发定北关,准备渡江攻打壶州。”
“若如此,我西蜀大军浩浩之下,北渝王必然要救壶州。但主公莫要忘了,定州最大的优势,便是地利,北关与东关相隔不远,反而是北渝的鲤州和壶州,来回需要一段不短的路程。”
“假叩关,再折返?伯烈,疑兵之计如何。”
“不妥,北渝王天下英雄,不会中计。他亦会猜测,主公是否在声东击西。攻三日,再折返。”
徐牧沉默了会,“伯烈,你是否也觉得,此时不该动暗子?”
“不该动,既是暗子,便该用来致命一击的。在我看来,现在还不是时候。而且,暗子的实力还不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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