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元殿内外,一片寂静。
只见公主将头贴于父皇嘴边,口中答应着,“是!是,女儿遵旨。”
“圣上有旨,宣九皇子李瑕进见。”
不多时,一个金甲兵飞马带来李瑕。
“李瑕跪殿外候旨。”公主传皇上口谕。
“有旨意,着归大人带人到英武殿,正堂光明正大牌匾后,有皇上亲书遗诏,马上取回。”
归山一脸惊讶,压下满腹疑云,带人去英武殿。
取诏书的人中,有侍卫,有太医,有文臣、武将。
在众目睽睽中,归山取了梯子,喊过一个侍卫上去,取下装着诏书的金匣子。
归山打开匣子看了一眼,对大家点点头,面色十分凝重,缓缓道,“是诏书。”
大家一起把诏书拿来,公主命归山当着众人面诵读遗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九子人品贵重,可承大宝,着立为皇帝。钦此。”
众人都在震惊中沉默了,一时无人说话。
“皇上!女儿已按您吩咐宣读遗诏,父皇!你说句话呀。”
那番医,将刺入神庭与百会的针又用力刺了一下。
公主只觉得自己父亲像泄了气的皮球,长出一口气,吹飞了鼻子下那根绒毛。
她立时汗毛直立,番医跪下低声道,“这是腹中最后一口浊气,陛下刚才就已经咽气了。”
“皇上驾崩——”公主含泪高声呼喊。
她扑到皇上身上开始痛哭。
礼部所有官员紧急到部,开始按仪制治丧。
整个皇宫一片雪白。
后宫众人换了丧服,后妃一同来见皇上最后一面。
皇上已更了衣,躺于金丝楠梓棺中,身上盖着金黄色,寿字里梵语经锦被。
除了皇后,众妃跪拜行礼。
宗室皇亲也都到场。
就在此时,“举哀”唱礼太监一声呼喊,所有嫔妃皇亲一同哭出声来。
其中一声凌厉的哭喊高亢之极尤其刺耳。
那人手中握着翡翠簪子,悲痛异于其他宫嫔数倍。
公主心中一片凄凉,父皇还有意识时,和李珺提到过,要她照看一下嘉妃,他放不下的女子,只有嘉妃。
“兰儿是这些后妃里心中最有父皇的女子,她胆小,将来若朕先走了,就将她托付给你,照看好她,不然朕走了也不放心。”
李珺对这种爱哭又弱不禁风的女人从来没有好感,当时便敷衍答应了。
看来,还是父皇最了解他的妻妾们。
嘉妃在含元殿为父皇绣寝衣就像发生在昨天。
如果父皇不是皇帝,只是富贵公子,一生只娶了嘉妃自己,倒也算神仙眷侣。
殿内停灵需七天,所有人都歇在殿外临时搭建的军帐中。
九皇子代行天子之职,只等丧期结束,行登基大典。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诸臣工已行过君臣之礼。
九皇子散了大臣,只留凤药在书房,保留侍书一职。
她低着眼眸,眸色深沉。
“凤药,现在只你我二人,我问你的问题,希望你说实话。”
“你时时伴随皇上,可有见到他何时写了遗诏?”
凤药摇头,脸上看不出悲喜,只有一片疲惫,“臣女并不是时时陪着皇上的。但臣女在旁时,并未见过皇上写传位诏书。”
李瑕告诉凤药,太师府派来大管家,说太师在进宫路上急痛攻心,犯了旧疾,只得暂时回府。
烛光一闪,李瑕脸色变幻莫测,凤药知道他也怀疑诏书真假。
凤药则在心中十分确定,皇上的确要立九皇子,但是从没写过什么遗诏。
更别提放在英武殿正大光明牌匾之后。
造假的只会是一人。
而这个人一身缟素正与丈夫冷眼相对。
归山感觉自己已经快被李珺气晕过去。
“到底是不是你,还是有人与你串通?是李瑕?”
归山在修真殿中来回踱步。
“小事上没原则就没原则,大事上岂可糊涂?!”
“这是左右大周国运的事!”
“皇上这么信任你我,曾将禁宫交到我手中,我就这样回报?我是直臣!忠臣!不是逆臣!叛臣!”
修真殿本就没几个宫女,此时更是空荡荡鬼影子也不见一个。
几个宫女见情况不妙早躲出去了。
公主穿着孝服,眼睛发红,不知是累的还是哭的。
倒了一杯葡萄酒,一饮而尽。
“不是我。”她平静地说。
她与归山生活得越久,越了解他。
他虽然酷爱吃喝玩乐,实际是个边界感原则性很强的男人。
又极倔强。认定的事绝不回头。
就如要娶她这个名声败坏的女人,多少人上门劝过,他仍然娶了她。
“矫诏”就是他不能触碰的底限。
可她有什么办法。没有这张纸,她加上李瑕斗不过太师、太子和皇后。
万幸皇上没被一针毒死,发了废黜诏书。
否则,老四顶着太子头衔,李瑕和她永远翻不了盘了。
这么大的乱子,无疑是母后的手笔,公主心中是有些佩服母后的狠辣决绝的。
差一点,母后就成了,若没废了太子,或皇上当时就死掉了……
此时此刻,她又怎么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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