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女儿呢!?”老李奔过去,抓住对方衣服前襟用力摇晃。
门房由着他发疯,一脸无所谓,两手一摊,“没见就是没见。育婴堂里的孩子,有富贵人家看上就领养了,何必这么激动。只要超过七天没接走的孩子,我们便找人领养,不然挤死也放不下这么多孩子。”
“那么漂亮的小女孩,跟着你就是吃苦,给大户人家当女儿不好吗?”
老李一拳挥出打在对方面门上,门房倒地不起,旁边不知从哪出来几个壮汉,倒地男子指着老李,“寻衅的,赶出去。”
老李被人从婴堂门口扔出,他起身去拍婴堂那扇黑门,再没人应声。
他就坐在台阶上,从早坐到晚,守着这里,心中没半点法子。
婉儿,我的闺女,你到底在哪?
这个晚上,老李他爹在东家后院做了饭,等儿子带着孙女一起回来团圆。
饭凉了又热,儿子却一直没回来。
老李就这么消失了。
儿媳死了,儿子带着孙女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一个孤单的老头子在东家无所依靠,呆不下去,被人撵出来。
他不甘心,整日里在走街串巷,高喊着儿子与孙女的名儿。
过些时日,那些离家的灾民陆续回来了。
很多人再去婴堂,都找不到自己的孩子。
婴堂既不开门,也不给任何答复。
其中一人更是急得要疯,他家独苗不舍得带出去受累,放在堂中,只想着攒些钱回来接他,叫孩子少吃点苦。
那男娃娃只有六岁,穿着全家唯一一件完整的衣服,衣服肩膀上用他娘的衣袖剪下一块碎花布头,打了个补丁。
那是个健康的男孩,集全家之力养大,没病没灾。
一家子挤在婴堂门口,大喊大叫,孩子娘亲已经哭昏过去。
…………
阿梨出去一天,半夜回了院中。
“松开我吧,这么绑着我,我是不用如厕喝水吃饭的吗?”
见玉郎态度顺从,阿梨脸上阴转晴,开开心心走上去,想解开他绳子,又停下问,“你莫不是想骗我?”
“解了绳子便跑了,对吗?”
“快解开,你以后要是听我的话,我便不走。”
阿梨脸上一喜,拿了剪刀直接剪断绳子。
“备些饭菜,我饿了。”玉郎吩咐。
“好的,玉郎。”阿梨笑嘻嘻走出屋,去灶房中烧饭。
这院子不小,玉郎方便过,又到处转着看了看,院子倒是常住人的模样。
“有可更换的衣服吗?我原来的衣服还在不在。”
听闻此言,阿梨道,“我比着大人从前衣服,已做了新衣,大人可到房中换上。”
那衣服折起来,玉郎展开细瞧瞧,折痕深重,完全不像新做成的衣服。
他趁阿梨不在,打开柜子,里头放着全套的衣服、鞋靴、腰带,全是一个尺寸,他的尺寸。
一整柜子,全是他的衣衫鞋袜。
他心中猜测印证了几分。
那日被阿梨所救,并非偶然。
她既能等在水中,将自己捞起,那她与追杀者又有什么关系?
他心中知晓,他手中用过的人,个个不好对付。就算自己现在将她绑起来,什么也问不出来。
这女人脑中不知想些什么,不能按寻常人对待。
他心不在焉吃过晚饭,阿梨倒是心情很好,嘴里哼着小曲。
“大人可在此多歇些日子,等伤完全好了,我亲自送你回京好不好?”
玉郎不置可否,阿梨又道,“到时我便在你房子旁边买下一处房,与你做邻居,听闻大人是立誓不娶妻的,我不勉强,晚上大人想来我处,只需从角门过来便是。”
“哼!”金玉郎冷笑一声,“凰夫人消息这般灵通,难道不知金玉郎是侍人?”
“我早已残疾,哪有女子肯嫁给我。”
阿梨怔住,呆呆看着金玉郎,沉默许久,她泪珠顺着脸颊一颗颗滑落下来,表情像是下一秒就要破碎掉。
玉郎从容坐在灯下,“很抱歉让你伤心,只我残疾是从小落下,实为金某伤心之处,所以从不提及,没想要伤害任何一个女子感情。”
“我在玉楼这么多年,大人从未察觉过我对大人的爱吗?”
阿梨脸上早没了小女儿的娇憨之态,终于恢复成玉郎所熟悉的“凰夫人”模样。
“是。我对你与我对任何一个手下没任何区别。”
阿梨表情一会绝望,一会又似陷入回忆,“金玉郎,你这话伤我至深,到不如我们初遇那日,让我跟着那个官员而去,死了倒干净。”
“那又是为何?”
“与大人已无关系,但大人低估了我对大人的感情。”凰夫人转头一笑,千娇百媚,“你以为我与那些来青楼寻欢的男子一样?大人是不是侍人有什么关系?我就是要大人留下陪、着、我!”
玉郎没想到对方也如凤药一样不在意自己残疾。女人这种生物,真的可以单纯的只要感情?
凰夫人站在灯影之中表情莫测,“大人便是我活在这世上的目标,我立誓与大人生死相依。”
“可我不能为人夫君!你没听懂?”金玉郎问她,他不想说得更露骨了。
“你说那方面?我只要你与我作伴,那种事我真需要,找个谁不能满足呢?你若妒忌,我便杀掉他就可以喽?”她说得又轻松又欢喜,好像解决了什么了不起的难题。
金玉郎只觉凰夫人半疯,他自己虽不羁,可心中知道自己在践踏公序良俗,清楚自己所为会被世人所骂。
凰夫人却像完全不懂世道规则,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真不知道她受了什么刺激导致现在模样。
玉郎几乎可以断定,自己腿上的那只小箭,是凰夫人在他昏迷时轧进去的。
夜来,他辗转反侧听到屋内有动静,是凰夫人出门去了。
细听下,外面的呼吸不止一人,他旧伤累新伤,知道自己完成不了跟踪任务,便只能等在此处。
他隐隐感觉,这中间有了不得的大事。
…………
张大善人回了自己宅子,那是个占地半条街的宽深宅院,风水极佳。
宅中家丁甚众,使女众多,地下暗道条条通向城外。
他回了自己房里,脱去外衣,内室中点着昏暗的蜡烛,小妾还未休息。
“越发没规矩,也不来伺候爷更衣。”张某边脱衣边抱怨。
他信步走入卧房,小妾缩在床内侧,露出一双眼睛,恐惧地盯着张善人。
“怎么了?”他来不及说第二句话,脖间一冷,一柄匕首架他颈项之上。
回头,昏黄蜡烛下,一个皮肤白晳的,生着双狐狸眼的黑衣女翘足而坐,面容平静瞧着张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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