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办公室内,贺州城坐在电脑前观看着监控视频。
监控录像的第一个镜头,是张永那张放大的猪头脸,他在镜头前左看右看,手指在上面比划和扭动,像是在找角度。
在不断移动的镜头里,可以看到被绑在椅子上的王栩和刘亦真。王栩处于昏睡的状态,刘亦真则是半睡半醒。
监控之前一直是黑屏,等张永调整后,从下午五点开始录。张永对着王栩和刘亦真拍照,紧接着拿着手机编辑短信,发送完短信后,他时不时的往窗外看,看起来似乎有些焦躁还有些……兴奋?
他在客厅里来回走动,时而大笑时而支着下巴沉思,时而盯着刘亦真看,看着看着,会上前抽她耳光,踹她身体发泄情绪,刘亦真发出低低的呜咽的声音。
约莫一个半小时后,趴在窗户前的张永像是看到了什么,兴奋地手舞足蹈,他从厨房里拿出一根棒球棍,守在门口。
十几分钟后,陈欣怡推开门,张永拿着棒球棍对着陈欣怡的后脑勺敲击。
陈欣怡倒地不起。
张永揪着陈欣怡的头发,将她拖到了阳台前,对她施暴。
整个过程,陈欣怡处于被动的挨打局面,她微弱的反抗,在肥胖的张永面前,显得那么的无力。
片刻,张永看向了监控,他拿着棒球棍,将监控捣碎,屏幕黑了下去。
“师父,你来来回回看了都不下十遍了。依我看,陈欣怡就是正当防卫。”陈通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只能靠着一股意念,勉强睁开一条缝隙,“人是他绑的,监控是他开的,毁坏的也是他,楼是他自己跳的。他坠楼的时候,陈欣怡早就下楼了,我们都在场。”
贺州城百思不得其解:“张永死前,手臂骨折,身体有多处淤青,这都是人为造成的,可陈欣怡除了手掌被利刃割伤,身上的伤痕明显少于张永,这不符合男女互殴造成的战损比。”
看监控,陈欣怡是弱势方。
按这个形式,陈欣怡是怎么做到轻伤,并救出两人?
张永又为什么不加以阻拦,让他们轻松逃离?
陈通哈欠连天地问道:“师父,那你怎么看?”
贺州城推测道:“我怀疑,张永根本就不是陈欣怡的对手。有监控的时候,她留了手,等张永捣坏了监控后,就是她大显身手的好时机。”
本来还在昏昏欲睡的陈通听到这个结论后,瞬间瞌睡全无。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鬼话,不可思议地盯着贺州城,道:“张永200多斤,陈欣怡身高165,体重不到100,从力量和生理结构上说,她也不具备单方向碾压的能力。师父,这是常识。”
“所以,她不简单。”贺州城的目光落在了黑色的屏幕上,“传唤陈欣怡。”
*
审讯室里,气氛一度降至冰点。
陈欣怡摩搓着手掌上的纱布,神色平静。倒是坐在她对面的贺州城,脸黑的像个木炭。
“跟我共享位置,让我这个警察到达案发现场,成为洗白你的目击证人,好手段。”
“警官,我被威胁了,对方不让我报警,我只能这么做,短信和彩信你都看了。”
“张永生前受过虐待,手腕骨折,身体多处有皮外伤。”
“致命伤呢?”
“跳楼造成的内脏破裂而死。”
“那不就对了,他自己跳楼的,又不是我推他下去的。”陈欣怡身体往后一倒,靠在椅背上,从容不迫道,“我不过是正当防卫罢了。”说着,她举起了经过简单包扎过的手掌,“这是证据。”
“根据监控显示,张永暴力殴打你,你也无力反抗,你是怎么做到带着两人一起逃离的?”
“张永一开始偷袭我,我没防备。等我反应过来时,我不要命的反击,他也伤得不轻。后来王栩醒了,可能他觉得一对二没胜算,所以我们走的时候,他没阻拦。”
陈欣怡的解释天衣无缝,贺州城也找不到突破口,只能问道:“那虚假报案你怎么解释?”
“我和王栩去过张永所在的小镇,也走访了很多村民,才做出来的判断。不信的话,你可以查查。我的消息无误,至于为什么你们扑空了,而他又出现在我租的房子里,我也很想知道。”
张永连刘亦真都打不过,是怎么绑架王栩和刘亦真,做到毫发无伤的?
这会儿,刘亦真神志不清,医生说是药物损伤了大脑,能不能恢复还是个未知数。而王栩那边,也是一问三不知,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回家后,立刻失去了意识。
通往租房的监控,也没有拍下他们的身影。
可这些疑点,都随着张永的死,被带入了地下。想知道真相,只能慢慢查。
贺州城:“……”
他看着她,却总是看不透她。
她说话,总是半真半假。
“后天是交赎日。绑匪要求家属准备一千万金饰,下午四点半放在城南小学门口前的垃圾桶内。”贺州城命令道,“这两天,我跟你同吃同住,直到和绑匪交赎结束。”
他不相信她,与纪中和的绑架案无关。
如果她参与了这个案子,只要盯紧了她,那么绑匪在交赎日的行动就不可能那么顺利。甚至,还有可能来个人赃并获。
“警官,没你这么追求女人的。”
贺州城:“……”
“不过,你成功的吸引了我的注意。”
贺州城:“……”
*
晚上,贺州城跟着陈欣怡进门的那一刻,额头的青筋直跳。
陈欣怡住在市区,小区周边环境和设施配套也不错,但她的房间只有基础的家具,客厅里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还有一个真皮沙发,房间里连张床都没有。
再看厨房,也是一碗一筷,完全没有邀请他人做客的意思。
贺州城翻看她家的冰箱,里面除了几罐啤酒和榨菜、挂面,再也没其他的东西。
好在他随身带馒头,晚上啃着馒头就着榨菜解决了一餐,而陈欣怡则是下了个面,连个鸡蛋和青菜也没有,愣是吃了一碗。
就……比他吃干馒头还离谱。
吃完饭,贺州城琢磨着睡觉事宜。
“你晚上睡沙发啊?”
陈欣怡指着空荡荡的主卧道:“那儿。”
“就算是日本人,也会在地上打个地铺,你睡光板?”
陈欣怡伸出一根手指抵在脑袋上:“保持头脑清醒。”
结果让贺州城更清醒、更大开眼界的是,四月天里,陈欣怡席地而眠,还不带盖被子。
没床没被子的贺州城窝在沙发上,冷得合不上眼。要不是陈欣怡睡得很沉,他真要怀疑,对方是故意整他。
半夜的时候,贺州城再也扛不住,把睡梦中的陈欣怡拽起来,在楼下的超市买了被子和碗筷,还有一些食材。
他在主卧和次卧打了个地铺后,才匆匆地睡下。
次日,贺州城早早起床,做了三菜一汤。
刚摆好碗筷,陈欣怡推开门。
贺州城透过门缝发现,他铺好的床铺没有半点褶皱。这也就意味着,她没睡在上面。
真是一个怪人!
接下来的时间,无波无澜。陈欣怡不睡贺州城铺好的床铺,但对他做好的饭菜却是来者不拒,吃完了就把碗筷扔在洗碗池里,完全没有洗碗的自觉性。
大概是王媛和张永的单子赚了不少,陈欣怡没有拓展业务的意思,工作时间一直坐在办公司看电视,俨然就是一条躺平的咸鱼。
时间过得很快,马上就到了4月10日。
下午三点,陈欣怡和贺州城同坐在一辆警车里,贺州城坐在副驾驶室,紧锣密鼓地布置着任务。学校各个关键地方,都有警方的便衣警察。
到了指定的时间后,周慧箐抱着金饰在警方的安排下,放进了垃圾桶内。紧接着,众人观察着四周的一举一动。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路人陆陆续续地从垃圾桶路过,没有可疑的人出现。到了放学时间,人更多了,所有人严阵以待。
绑匪很有可能趁着人多来拿金饰,当然想拿走它,就得制造混乱。
结果等到了半夜,金饰还在。
周慧箐困得不行,便先行回家休息,等待警方的通知。
“警官,还怀疑我吗?”
“这不是明摆着吗?我跟你同吃同住后,绑匪就不来拿东西。他到底是收到了消息,还是那个绑匪就是你……所以没机会拿走这笔赎金。”
“我还是那句话,清者自清。”
话落,陈欣怡双手环胸,蜷缩在后座上,闭上了眼睛。
贺州城下意识地往后看了一眼,她的睡姿像个婴儿。据说,这是人类寻求庇佑时的本能反应,也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这样的女人,她的世界,充满了不安?
又等了两个小时后,陈通喘着粗气跑了过来,他敲了敲车窗。
贺州城降下车窗。
陈通急促道:“师父,周慧箐说,她半夜收到一个大盒子,里面装着纪中和。”
躺在后座的陈欣怡猛然睁开双眼!
*
绑匪使用了一招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计,成功的将警方的注意力,吸引在4月10日交赎日。而他的目的,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纪中和“物归原主”。
这一神操作,让警方完全看不懂绑匪的意图。
因纪中和还在恢复,警方考虑到他的身体和精神,没有第一时间问询。同时,陈欣怡也被贺州城暂时排除了嫌疑,同吃同住就此结束。
陈欣怡又一次来到了郊区的出租屋。
她撕下了张永的照片,丢进了火桶里,再将纪中和的照片贴在了另外一面墙上。最后,她又掏出了王洪春的照片,放在了纪中和和周慧箐中间。
从前,她不屑于攻心。
后来,她学会算计,也只是像个乌龟一样,自我防护。
现在,她要用它当盾、当利剑,变成可攻可守的刺猬,来为曾经的自己、无辜枉死的家人,讨回一个真相、一个公道!
陈欣怡拉开窗帘,灯光照在她脸上,她的目光在这万家灯火中半明半灭。
最好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方式出现。
这场复仇之战,已然拉响了保险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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