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陈欣怡的车在一栋四合院门口停下,这栋四合院从外面看起来很新,像是不久前才刚刚装修过。
门檐下挂着两个灯笼,没点亮,说明里面没人。
陈欣怡提着包走到门口,抬手推开电子锁的滑盖,轻车熟路的输入密码开门。
接下来,她就像是到了自己家一样,端着盆,拿着抹布,开始一点点的擦拭家具。
然后是扫地,拖地……
忙到快要凌晨,陈欣怡才进了厨房,把一早就炖在燃气灶上的鸡汤盛了出来。
碗筷刚刚摆好,院门就开了,神情疲惫的宋秀芝走进来,看见陈欣怡就忍不住露出了个亲近柔和的笑来。
她看着被收拾的纤尘不染的客厅,不由嗔怪道:“怎么又动手打扫?我都说我会抽空叫家政过来了。”
“您工作太忙了,动不动就熬到凌晨才回来,等您有空的时候,这屋里的灰都能埋人了。”陈欣怡搀着宋秀芝在饭桌旁坐下,“我炖了鸡汤,按您的口味来的,偏淡,加了党参和枸杞。”
两人一左一右的在饭桌边坐下,边喝汤边闲聊。
“我和纪中和见过了。”
陈欣怡正在舀汤的勺子一顿:“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宋秀芝笑了一下:“跟你说的没什么区别,挺虚伪的。”
想到纪中和最初那副视而不见,和看清她打扮之后的态度反差,宋秀芝只觉得好笑。
她点了点腕上的百达翡丽:“幸亏有你给我弄来的这表,不然我今天没准还真得摔一跤。”
“那也是您的气质能撑得住。”陈欣怡恭维的真心实意,“换个没气质的,再贵的奢侈品戴上也只能是个暴发户。”
宋秀芝放下筷子,虚虚点了点她的额头:“少拍马屁。”
喝完汤,陈欣怡从包里拿出了七八个大小不一的盒子。
一一打开,里面有腕表,有耳环,有镯成色极佳的镯子,个个看起来都价值不菲。
宋秀芝蹙眉:“怎么又……非得弄这些东西吗?”
“宋姨,对势利眼来说,他们是看不见除了财权以外的东西的。”陈欣怡凑近宋秀芝,帮她换了块腕表,“您得经常换,还要和衣服搭配着一起换,您换的越勤快,他跟您说话就会越客气。”
宋秀芝头痛:“这得多少钱?我但凡想到每天要戴着半个项目资金到处乱跑,我这胳膊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搁了。”
她抚摸着新换的腕表,眼底没多少喜爱,只有浓浓的遗憾:“这要是拿来搞研究,能救多少人啊。”
陈欣怡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她可以对着不怀好意的人伶牙俐齿,但在真正在乎她,帮助过她的人面前,她却好像变得笨嘴拙舌了起来。
宋秀芝大约是察觉到了陈欣怡的无措,她握住她的双手,一双随着年纪增长已经变得不再清透的眼,直直望进陈欣怡的眼底:“欣怡啊,事情了了,你就能真心的笑一笑了吧?”
“……”陈欣怡眼圈一热,连忙低头,“我不知道,但我想……应该会吧。”
宋秀芝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就像是在安慰一个年幼的孩童:“现在不知道也没关系,以后总会知道的,就算只是为了让我们欣怡笑一笑,宋姨我呀,也会好好出份力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在双方都有心拉近距离的情况下,纪中和见到宋秀芝时,态度已经亲热的跟见到自家亲妈没区别了。
哦,从现实角度来说,他见到宋秀芝可比见到亲妈亲热多了。
*
天嘉基金管理有限公司。
一年一度的表彰大会开始,许何芳成为全场的焦点。
今年大盘不理想,公墓基金十有八九都是亏损,但许何芳管理的基金,在短时间内经过调仓换股,获得了正向收益。
要知道,去年到现在,无论是医药、白酒、新能源还是半导体,无一幸免。可许何芳凭借着轻便的管理规模,跟散户一样,超短线买股、换股,收益在公募基金中一骑绝尘。
按照这个趋势下去,年度冠军非许何芳莫属,如果她再能稳一稳,说不定还能拼金牛奖。
狠狠出了一次风头的许何芳,时隔数年,终于又体会到了扬眉吐气的感觉。
曾经她靠职位压了王洪春一头,等王洪春自己立起来了,她这个上司在对方眼里也就形同虚设,甚至因为过去的事情,反倒是她一直在被王洪春拿捏。
想到刚刚表彰会上王洪春那张明明泛着青,却又不得不笑的扭曲面庞,许何芳只觉得积压多年的郁气都跟着散了很多。
地下车库,许何芳掏出车钥匙,正准备开车去接孩子,停在不远处的商务车就降下了车窗。
王洪春单手按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上夹着根没点燃的烟:“许总看起来气色不错,果然是人逢喜事了?是有高人指点?”
干基金这一行,天赋和努力缺一不可,天赋又比努力更加重要。
许何芳这人就属于不怎么有天赋的那种。
与其让王洪春相信这个女人会突然开窍,他更愿意相信是有人在许何芳背后指点。
许何芳心头不禁一跳,拼尽全力才把本能涌上来的心虚按捺下去。
坦白说,她也没想到陈欣怡会这么厉害,一个已经离开这个圈子很多年,甚至坐过牢的女人,竟然只靠她给出的信息,就能指点她一飞冲天。
这样的人,竟然跟王洪春结了仇。
每每想到这里,许何芳都想给提前给王洪春上三炷香。
“哪有什么高人?”许何芳言笑晏晏,“不过人逢喜事倒是真的,我最近可是真遇到大好事了。”
王洪春吊起眉梢,也没说信不信:“什么事?说来听听?”
许何芳满脸喜色的上前:“我儿子的情况你也知道吧?之前医生都说没法治,但我最近认识了一位专家,只带着小升过去看了两回,才做了两次治疗,情况就有明显好转了!你说我怎么能不高兴?”
王洪春脸上虚假的笑容陡然一僵,浑身气质也冷凝了下来:“你说真的?”
“这还能有假?”许何芳像是生怕他不信,掏出手机点了几下,打开一个视频亮给王洪春看,“你看,这情况是不是好多了?”
视频中的许升依然是一眼就能看出的不正常,但比起以前那副自我封闭又呆蠢的模样,画面里这个会大着舌头,跟许何芳说着简单词语的许升,真是要好太多了。
王洪春搭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倏地攥紧,手背上青筋凸起:“哪位专家治的?”
“其实这位专家不算是医生,人家是脑医学研究员,平时也不接诊,专门带研究生的,厉害着呢。”许何芳唇角弯着,眼底却藏着深不可见的恶意,“叫宋秀芝,你听说过吗?”
王洪春还在虚伪的笑着,只是笑容多了两分急切:“这么厉害?也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许何芳疑惑皱眉:“你认识脑科方面的专家干什么?你身边又没人脑子有病。”
王洪春的笑脸陡然扭曲。
过了几秒,他缓过情绪,发动车子:“说的也是,我也用不着这方面的专家。”
商务车一溜烟开走。
许何芳静静看着,等连车尾气都见不着了,她才回到自己车里。
一坐下就是畅快无比的大笑。
“王洪春,你也有今天?装模作样的,心里急死了吧?老娘憋不死你!”
要不是陈欣怡告诉她,她甚至都不知道王洪春还有个脑瘫女儿!
就因为他自己女儿脑瘫智障,那个畜生就害了她儿子——
畜生!
“王-八-蛋!狗-娘-养的畜-生!畜-生!畜-生!畜-生!”
许何芳一下又一下的捶着方向盘,两眼血红,满是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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