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夏天来得早。五月天气,已是十分炎热。
草儿每日不厌其烦地向罗青桃絮说着外面的事。
比如说,替新科状元簪花历来都是皇后的差事。此番中宫虚悬,便只能由骆贵妃代行此职。
比如说,北疆羌族近来有些不安分,赤营几次请战都被皇帝驳回,理由竟是不忍皇后的故旧冒险远征。
再比如说,皇帝已正式下旨替靖王赐婚,靖王却再三固辞,几次惹得龙颜大怒,连靖王的统兵之权都收回了。
又比如说,靖王被禁足府中,却怡然自得,近日竟请了师傅学习丹青之技,挥毫落笔,画出的美人总是昭烈郡主的模样。
……
有这样一个丫鬟在,罗青桃便想耳根清净,也是不能的了。
这日午后,罗青桃正在歇晌,忽觉眉心一点冰凉,痒痒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落在了上面。
她下意识地伸手擦了一把,耳边立刻响起了一声惊叫:“糟了!”
竟是君瀚的声音。
罗青桃慌忙坐起:“瑞卿表哥?你怎么来了?伤好些了吗?”
君瀚左手拿着一个精致的骨瓷方盒,右手拈着一支细笔,脸上有些讪讪的,没有回答她的话。
罗青桃见状不禁皱眉:“表哥这是在做什么?”
君瀚苦着脸道:“我本想在你的眉心画一朵梅花的,被你这么一擦……”
“成花猫了?”罗青桃皱眉。
君瀚忽然提起笔,飞快地在她眉间点了两下,展颜笑了:“这样也好看!”
罗青桃一时僵住,呆了半晌。
君瀚献宝似的把手里的骨瓷方盒递过来,笑吟吟道:“这是我亲手替你淘的胭脂膏子,丫头们说还不错,你试试看!”
“你……真的是瑞卿表哥?”罗青桃愣愣的,像在看一个怪物。
前几日草儿说他开始学丹青,她已感到不可置信,如今……
一个只懂得戎马倥偬的莽汉,如今竟做起了闺阁里头作养脂粉的勾当,这简直……惊悚,太惊悚了!
君瀚见她不接,立时急了:“我听人说,玫瑰花淘的胭脂最是艳丽,兼之留香持久,最受女孩子喜欢的……你若不喜欢,我再换别的花做去?”
“不必不必,玫瑰就是最好的了!”罗青桃慌忙伸手抢过瓷盒,收了起来。
这么惊悚的事,发生一次已经太多了,她可没有那个勇气再面对第二次!
见她收下,君瀚立时喜形于色,一双眼睛亮闪闪的,只差没有冒小星星了。
罗青桃却只觉浑身不自在,尴尬得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君瀚抬手帮她将发丝捋到耳后,笑道:“因你自幼不肯在妆扮上下功夫,我才动了这个念头。如今看来,倒是多此一举了。你本来的脸色已经比这胭脂更显娇艳,当真是‘傅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这胭脂倒没有用武之地了。”
罗青桃避开目光,不肯与他对视,只淡淡道:“瑞卿表哥又来打趣我——看你如今的闲情逸致,想必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君瀚拍拍胸口,笑道:“早就好了!小桃子若是不信,咱们切磋切磋?”
罗青桃知道这是玩笑话,仍配合着作出惊恐之态来,缩了缩肩膀笑道:“切磋就算了吧,我还想多活几天呢!”
说笑之间,她的衣袖滑了下去,露出半截雪白的手臂来。
君瀚本来温和地笑着,此时忽然变了脸色。他一下子扑了过来,抓住罗青桃的手臂急问:“这是什么?!”
罗青桃低头一看,心中不禁大叫“糟糕”。
她的手臂上新伤压着旧伤,都是她自己的“杰作”。只因这两日换了夏装,衣袖俱是轻薄的料子,滑下来的时候难免会露出几分痕迹。她自己是不在意这些的,谁知一个没留神,竟会落到了君瀚的眼里!
罗青桃飞快地闪过几个念头,忙按住衣袖,勉强笑道:“不小心划伤的而已——我又不是没受过伤,这么紧张做什么?”
君瀚显然不信她的话。他坚持抓住罗青桃的手臂,怒声道:“给我看看!”
罗青桃自然不肯。她拼命护住衣袖,急道:“表哥,男女有别,你……”
没等她一句话说完,君瀚已将她的衣袖撸上去,看到了那些深深浅浅的、狰狞可怖的伤痕。
他的眼睛立时变得赤红起来:“他竟敢这样待你!”
罗青桃慌忙否认:“这都是我自己伤的,真的不怪他……你看,这个角度,不可能是别人弄伤的!”
君瀚皱眉看了很久,仍是将信将疑。
罗青桃觉得自己内心最深处的秘密被人窥探到了,不禁满心羞愤,只想找个无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这伤痕是她一个人的事,她不想被人知道,尤其不想被她在意的人知道!
君瀚却不知她心里的念头。
他颤抖着手抚过那些蜈蚣般的疤痕,沉声问:“为什么要弄成这样?你在折磨你自己吗?为了他?”
罗青桃无言以对,只得强笑道:“以后不会了。你看,这伤都好得差不多了……”
其实,这样的伤痕几乎每天都会有。但她的身体自愈速度异于常人,明明是几天前新伤,看上去却至少半月有余了。
君瀚阴沉着脸,缓缓放开了她的手臂:“为他,值得吗?”
“不值得,所以以后不会了。”罗青桃反抓住君瀚的手,费力地仰起头,送他一个真诚的笑容。
她急于向君瀚表达她的真诚,却偏偏忘了,此时她的眉眼、她的容颜,已不再是从前清纯无瑕的模样。
对上那双水雾氤氲的眼睛,君瀚的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击了一下,喉头立时觉得有些发干。
不由自主地,他已把那句唐突的话问出了口:“小桃子,你是在邀请我吗?”
听到他喑哑的声音,罗青桃立时醒悟,慌忙放开手,却已迟了。
君瀚猛抬手抓住她的肩膀,低头吻了上来。
“瑞卿表哥,你醒醒!”罗青桃拼命躲闪,手忙脚乱,急得脸色都白了。
君瀚却全没有放手的意思。他箍住罗青桃的肩膀,眼睛里渐渐添了几分赤红之色:“我已醉死在你的眼睛里,你现在又叫我醒来,哪有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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