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赏之下,哪里都不缺能人异士。
只两三天工夫,东宫之中就聚集了十几个擅长炼丹的道士,个个长须飘飘仙风道骨,其中有几个据说已活了一百多岁了。
用来做药材的女孩子却不太好找。因为女孩子们的出生时辰全凭父母两张嘴,自然少不了为了攀龙附凤而滥竽充数的、也少不了因为心疼女儿而隐瞒不肯入宫的。
冯恩甫对这些“药材”的质量十分担忧,最终决定派人从全国各地广泛征取,以数量来保质量。
在全国范围内广征处女,这件事说出去实在不好听。于是太子好色如命、夜御十女的消息一夜之间就传遍了西楚的每一个角落。
来自全国各地的女子源源不断地送进宫,再加上道士日夜不停地替太子炼丹、能工巧匠费尽了心思在宫外替太子建造别苑和花园……种种迹象都指向一个结果。
那就是:太子放纵淫乐、奢靡无度,全然不把西楚百姓的疾苦放在心上!
不久之后,军队之中悄然传出了另外一个消息:西楚国库吃紧!这次太子建造别苑,用的是从边境守军的军费之中硬挤出来的钱!
又过了几天,一个小道消息从京城里悄悄地流传了出来:那些被选进宫的女子并没有飞上枝头成为太子的妃妾,而是陆陆续续地被人扔到了皇宫西北角的宫人斜,死状极其凄惨!
一时之间,军中、民间,怨声载道。无数骇人听闻的童谣谶语从西楚的每一个角落里传了出来,来来去去都是“亡国不远”的凶兆。
冯恩甫听到那些谣言的时候,时间已是半个月之后。
那一天他心血来潮叫了几个世家子弟陪着到宫外茶楼里消遣。没想到刚坐下不久,就听到说书先生绘声绘色地讲起了“东宫那个主儿”的种种劣迹。
也是他自己太不顶事,说书先生那里刚开了个头,他已气得浑身发颤,“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口鲜红鲜红的血。
几个世家子弟见了这副场景,呆愣了一阵之后,竟然十分默契地从人缝里溜走了,留下一个孤零零的太子殿下,狼狈不堪地趴在茶楼的桌子上。
最后还是茶楼的掌柜报了官,几经辗转才把消息传到了罗青桃这里。
罗青桃二话不说,带了一大群侍卫,浩浩荡荡地冲进了茶楼。
掌柜的听说那吐血的是太子,早已吓得抖个不住;那个惹了祸的说书先生更是差点没吓昏过去,额头就像是长在了地上似的,任凭罗青桃好说歹说,他始终不敢抬头。
京城里的闲汉是不怕死的。见罗青桃来了,茶楼里的大多数人非但不走,反而各自找了视野开阔的位置,看起热闹来。
冯恩甫近来一直服食丹药,气血不稳是常有的事。罗青桃明知如此,却还是不得不装出悲恸欲绝的样子来,抱着他的肩膀哭得惊天动地。
她的模样原本生得娇弱,这一哭恰如暴雨中饱受摧残的海棠花,那叫一个楚楚动人我见犹怜。除了茶楼掌柜和说书先生之外,在场众人见她哭得凄惨,心下无不跟着悲戚难过。
男人们与生俱来的保护欲一旦被激发出来,那也不亚于女人的母性泛滥。众人想到罗青桃以金玉之质、花月之貌,竟嫁了个只懂得皮肤滥淫的蠢物,一时无不唏嘘感叹,对冯恩甫的鄙夷和憎恨不免又增添了几分。
罗青桃哭得差不多了,便擦擦眼睛抬起头来,凶巴巴地向周围扫视了一圈。
掌柜的忙跪上前来,小心翼翼地道:“太子殿下在小店之中饮茶,先时还好好的,不知怎的忽然就……想必是病体未痊……”
“那说书的又是怎么回事?”罗青桃很不耐烦地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掌柜的支吾了很久,仍然没能编出一个完整的借口来。
罗青桃站直了身子,向着众侍卫冷声吩咐:“传令下去:从今之后全国各地茶楼酒肆一律不允许说书唱曲;若有人对太子之事妄加议论,一律送官法办!”
“这,太子妃……”侍卫有些迟疑。
冯恩甫缓过一口气来,忙抓住罗青桃的手,有气无力地低声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罗青桃点了点头,大声道:“此处人多,‘赶尽杀绝’似乎不可能。但你放心,我必定为你出这口气!”
众人闻言只当“赶尽杀绝”四个字是冯恩甫的意思,立时群情汹涌。
众侍卫见势不妙,立时拥了过来,将那些看热闹的闲汉挡在了外面。
罗青桃冷笑:“你们喝茶就只管喝茶,妄议皇家之事就是死罪!今日不杀你们,那是太子仁慈,你们应该感恩戴德!”
冯恩甫由侍卫搀扶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青桃,算了。”
罗青桃点了点头,大声应道:“好,就照太子的吩咐办——说书艺人处死,这‘丰裕茶楼’,以后不必再开了!”
掌柜的早听说太子此次回国之后性情变得喜怒无常,是以此时一个字都不敢多言。
这时楼上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探出头来,尖声叫道:“丰裕茶楼到我爹这里传了四代了,你说不让开就不让开了,凭什么?”
罗青桃向掌柜的微微一笑:“那姑娘是你的女儿吧?生得十分清秀,说话也爽快利落,很合我的眼缘。这会儿天色不早,也不用收拾了,直接跟我进宫吧。”
“这,太子妃,小人……小人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啊!”掌柜的终于哭出来了。
罗青桃小心地扶着冯恩甫走出门外,只留下一句话:“只有一个女儿,那就叫你的妻妾再生几个。这种事也问我吗?”
自有侍卫到楼上去把掌柜的女儿捉了下来,拿绳子绑了,跟在罗青桃的身后威风凛凛地回宫去了。
这一趟出来,冯恩甫刻薄寡恩、草菅人命的形象更加深入人心。
回到太子东宫,罗青桃亲自伺候冯恩甫服下两粒金丹,又喝了鬼医开的药,看着他恢复了几分精神,就打算离开。
“青桃。”冯恩甫抓住了她的手腕。
罗青桃站定,转过身来向他微笑:“怎么了?”
冯恩甫迟疑许久:“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罗青桃避开他的目光,淡淡道:“算不上什么辛苦。如今我和你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好了我才能好,所以你不用感激我。”
“我什么也没说,你何必急着撇清。”冯恩甫轻轻叹息。
罗青桃的笑容似乎有点勉强:“外面那些闲话,你不必放在心上。如今你安心治病是一等一的大事,别的不用你管。”
“他们说得很难听,是不是?”冯恩甫有些失落。
罗青桃拍了拍他的脑袋,笑道:“知道难听,你就不要听!如今你生气也没用,愁更没用!百姓都是墙头草,等你养好了身子,照旧是他们英明仁慈的太子爷,那时候他们跪拜你还来不及呢,谁还会骂你?”
“既然这样,病好之前我就不出门了。”冯恩甫笑道。
罗青桃重重地点了点头,又伸手来揉冯恩甫的脑袋:“这才乖!这件事你听我的没错,我是挨骂挨惯了的,有经验!”
冯恩甫歪头避开她的“抚摸”,唇角却高高地翘了起来。
这一阵子他病着,罗青桃尽心尽力地为他奔走,两人之间的关系倒比先前亲近了许多。冯恩甫恍惚觉得,这样平淡温暖的日子,就是他一直想要的幸福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罗青桃通常都很忙。
比如此刻,冯恩甫感动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破门而入的小太监截住了。
“怎么回事?”罗青桃的脸上有几分怒色。
小太监急道:“听说大梁已经破了南越都城,正在进一步南下,看样子是要把南越整个儿吞下去!”
冯恩甫与罗青桃对视一眼,神情都有些凝重。
罗青桃随后展颜笑了:“凌彻是一员猛将。当时我就知道没有看错他。”
冯恩甫面露忧色:“你倒还有心情称赞他!大梁拿下南越,很快就会腾出手来,下一个就是咱们了!”
罗青桃微笑摇头:“打仗的事,你不如我懂。这么跟你说吧:梁、越若是僵持不下,战局就会一直这样拖下去,对咱们不算是一件坏事;如今大梁势如破竹地攻下了南越,着急的又岂止咱们一家?羌族那边早已经枕戈待旦了!”
“你是说……”冯恩甫的眼睛亮了。
罗青桃笑道:“唇亡齿寒的道理,人人都懂。大梁若是吞了南越再来打咱们的主意,羌族就不会不管了。”
冯恩甫松了一口气:“但愿如此。”
罗青桃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背:“西楚不乏悍将,打仗的事你不用操心。”
旁边伺候的一个小太监“嗤”地笑了出来:“西楚有太子妃在,太子殿下什么都不用操心了!难怪外面人都说得太子妃者得天下!”
罗青桃挑起眉梢,悠悠地问:“除了太子,还有谁想‘得天下’?你叫他出来跟我比划比划!”
小太监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铿”地一声跪在了地上。
罗青桃冷笑:“一个内侍居然敢妄议天下之事,这种风气不能长!拖出去,杖毙!”
“是不是罚得太重了?”冯恩甫皱眉。
罗青桃恨声道:“我只怕罚轻了!天下多少战乱,都是因为谣言而起。这奴才身为你的近侍,不肯忠心事主,反倒信口雌黄,造谣生事!你想想看,‘得太子妃者得天下’这句话传出去,会惹出多少麻烦事来!”
冯恩甫本来就没打算反对她的决定,此时听她说得十分有理,自然不会再多说。
罗青桃看着侍卫们把那小太监拖了出去,又笑道:“你这里人虽不少,合用的倒没几个。我前天闲来无事,在宫里挑了几个老实本分的小太监,明儿就叫他们过来伺候你吧!”
这样体贴入微的关怀,冯恩甫自然没有异议。
傍晚时分,罗青桃回到宫中毓秀殿,第一件事就是叫小太监们到东宫去报到。
被选中的小太监人人面如土色,那神情活像是要去奔丧。
但在罗青桃的威势下,并没有一个人敢提出异议。
事实上,短短半个多月时间,东宫的太监宫女已经换掉两批了。
小太监们往往一言获罪,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侍卫拖出去杖毙了。
至今还没有死的,就只有特别憨厚老实、又只肯认罗青桃一个主子的寥寥几人。
此时的太子东宫,在罗青桃的掌控之下,早已成了一座孤岛!
对罗青桃而言,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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