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巴颜围场（五）
皇后被白露的话惊呆了，怒极反笑，“本宫最讨厌别人的威胁。”
“民女不懂，天理昭昭，民女只是想要个公理。”
白露心想：原来自古至今的达官贵人都是一个样，稍微说了些意见相左的话便是挑战其权威，更甚者还能被冠以威胁某某的罪名。
皇后觉得自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可偏偏棉花里又裹着个铁皮秤砣，让人先是觉得无力，再往里就硌的手疼。
今日之事早就与他们的初衷背道而驰，皇后按了按虎口处，坐了回去，“这世间之事岂是件件都能用公理二字来解决。倒不如本宫做个中间人，今日便饶了你冲撞侯府的事情。诗怡也给你三哥和紫衣妹妹些面子，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白露咧嘴笑了笑，想起自己上辈子的惨况。自己那日似乎也是面对这样的场景，那人问她，喝下这杯酒，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她喝下了。种种过往的确既往不咎，但自那之后的名利场上便多了一个以色侍人的资源小花。
帐内的炉火烧得正旺，啪的一声炸开一个火星。
“敢问皇后，民女如何冲撞了侯府？”
声音不复往日的元气，倒像初见时的清冷。凤城猛地回头，看见白露挣脱了禁锢伏在地上，额头抵着地，肩膀微微发颤，脊背却绷的笔直，背上的血迹已经干了，隐隐透着紫色。
皇后盯着白露的头顶，心里起了杀意，又碍于凤城和程紫衣的面子，生生压了下去，转头望向一旁荣芳，“你且说说，究竟如何冲撞了侯府，也好让人明白。”跪着的荣芳狠狠挖了一眼白露，心里埋怨：若不是这个小浪蹄子一直在这撕扯不清，自己早就能站起来了。“回娘娘，这小贱……这姑娘在帐外失心疯似的甩鞭子，惊扰到小姐了。”
这婆子？
荣芳此话一出，饶是皇后身边没什么见识的小宫女都觉得不妥，抬眼偷偷打量上座的皇后和太子，果不其然，二人脸上都生了怒意。
“偌大的围场，我在自家帐前甩着鞭子，老人家带你家小姐并众人浩浩荡荡的前往，既不差人通报，自己也不出个声音提醒。你家小姐若真是被惊扰到了，也应嗔怪自家奴仆，哪有怪到别人家的道理。”
荣芳一听，火气嗖的一下从脚底板窜了上来，在前额打了个旋就要喷涌而出。兰诗怡见状，避重就轻地拦了句：“圣人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姑娘话中句句不离自家帐前，怕是有些不妥。若总是这样，怕将来有一日给三皇子并紫衣妹妹徒增祸事。”
“正如兰小姐所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三皇子乃是当今天子之三子，白露又是三皇子府中之人，那民女说是在自己门前甩鞭子，又有什么错呢？倒是兰小姐一直顾左右而言他，究竟安得什么心思呢？”
“胡搅蛮缠！”兰诗怡因着身世，素来都是被人追捧恭维，从未遭受过此等失脸面的事情，登时羞的脸红，频频望向皇后。
一时间，事情又陷入了僵局。
“真是如此么？”凤城抬头望向荣芳，眼中透着杀意。
“不是……”尽管荣芳有功夫傍身，但见着凤城眼里的杀意，还是乱了分寸，不禁脱口而说，“是小……”
“是！”兰诗怡死死盯着荣芳，紧握的双手微微发抖，“是她甩的鞭子惊着了我。”兰诗怡行事一贯严谨，少有像今日这般失态。因此不光皇后觉得可疑，就连凤城和程紫衣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不解。只有白露默默跪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似是事不关己，又像是胸有成竹。
事已至此，皇后是没法治罪于白露了，但若真因这么点小事成为兰诗怡，又是她万万不可接受的。
“若是如此，那就是诗怡你的不对了。”皇后不咸不淡地说了句，白露硬是没听出丁点儿斥责的意味。
“是诗怡唐突了，诗怡自小长在深宅后院，未曾见过当时场面，一时有些吓住。”兰诗怡装的柔柔弱弱，完全没了方才与白露舌战时的张扬，“但荣芳姑姑护我心切，姑母切勿重罚。”
呵！白露心里冷笑了声。这兰诗怡绝对比程紫衣难搞的多，方才一席话全程不谈自己错处，也不提及对自己的歉意，而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归结为荣芳姑姑的护主心切，把自己择的干干净净。她就不信，堂堂镇北侯府以武立身，还能没见过这小小的马鞭？
“既是如此，也是因你管教不当所致。回去后禁足三日，以作警醒，万不可再做出此等辱没门楣之事。”
见兰诗怡低头连连称是，皇后身子往后侧了侧，靠在了明芳姑姑递来的靠垫上。挥了挥手，皱眉说道：“既然事情已经查清楚了，就都推下去吧。被你们几个闹得，本宫都有些乏了。”
穷不过讨吃，怕不过杀头。白露已经做好了挨顿板子的打算，没想到事情就此打住了。倒不是她没有辩嬴的把握，只不过嬴了又能如何，正如皇后所言，这世上诸事哪能都按着公理来办？她求变，求真，求公理，但最期盼的还是活着。
能怎么办呢？历经诸事才发现活着真好，这样的结果已经深得她心了。
“母后，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凤城跪的笔直，多年的从军生涯已将他浸染的满身杀气。平日里还能靠着憨厚老实的人设伪装一下，但今日被白露身后的血痕刺激后，凤城现在只想杀人。
帐内的女眷除程紫衣与白露外皆被凤城的变化吓到，胆子小的几个甚至微微发起抖来。太子捻了颗桌上的果子掷进火炉里，啪的一声又被崩了出来。
“也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以后人人都仗着自己的身份做此等没有规矩的事情，人心也就失了。”太子朝望去，凤城温和地说道：“荣芳姑姑动手在先，打她一鞭算是给白露姑娘赔罪。有意无故生事失了体统，拉下去杖则十下。三弟，觉得这样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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