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西巷
“公主,扬州的庄宅使又来了。”
“告诉他不必忧心,宗府不会问他的罪。”李淑收拾着院子中的碗筷,朝叶二娘吩咐道。
“怎么不去?”
叶二娘耷拉着脸,无奈道:“公主,人家这次可是带着扬州知府一起来的,你要是还不见人,估计得烦死咱们。”
“你呀!快去叫他们进来吧!”李淑微笑,也不拆穿她的小心思。
不多时,叶二娘引着两人进院。
“扬州知府江谦!”
“扬州庄宅使田震!”
“见过宸公主!”
李淑虚空抬手:“二位大人不必多礼!坐下喝杯茶吧!”
声如清泉,沁人心脾。
“不敢!不敢!”二人连连摆手。
李淑也不强求,微笑道:“本宫这里住着挺好,你们不必如此。”
“殿下,明月湖旁的秋水山庄一直空着,您不去下榻,老奴如何跟宗府交代呀!”庄宅使田震率先出口,声泪俱下,言辞诚恳。
“殿下,秋水山庄本来就是您的庄园,您不去下榻,我这个知府恐怕也会被官家问罪!”扬州知府江谦附和道。
李淑微笑着看两人演戏,见他们说完,悠悠道:“秋水山庄是本宫母后的庄园,如今本宫独自来扬州,没什么仪仗,住在里面太空了,本宫不喜!”
“那好办!老奴这就去给殿下安排,就是豁出这条老命也要给殿下凑齐仪仗!”田震见李淑松口,马上顺竿子往上爬。
李淑见他如此,没好气道:“你呀,都这么大年纪了,在扬州养老不好?宫里就那么吸引人?”
田震长叹一声,佝偻着身子,沙哑道:“老奴伺候了官家半辈子,没怎么出过皇城,人老思乡,想着能落叶归根,让殿下见笑了。”
李淑无奈摇头:“你呀,当年事我听说过,既然鱼大官做了内侍省的掌印,你何必还要去争呢?”
田震沉默不语,佝偻的身躯弯的更深。
“殿下,竹西巷地处城东,鱼龙混杂,少不得哪个不开眼的冲撞了殿下,臣加派些人手,在附近巡逻稽查,定能保这一方安静。”扬州知府江谦恭敬道。
李淑眉头一挑,冷哼道:“江大人好手段,你是在逼本宫吗?”
“不敢!殿下安危之重,如泰山压身,臣终日惶恐,若在这扬州府地界被歹人逞凶,纵使万死也难辞其咎。”江谦腰弯的更低,高声道。
李淑见二人如此,灵动的眼眸闪过一丝无奈,声若静湖:“都起来吧,你们一个一府之长,一个内庭大宦,如此做派让人见了还以为本宫在欺辱你们。”
二人见李淑如此说,直起身子,大呼惶恐。
“好了!如今已是晌午,黄昏时分本宫就搬去秋水山庄!”李淑微笑着出声,算是答应了两人。
二人面露喜色,直呼殿下贤明。
李淑被这两个年过半百的人都气笑了,没好气道:“还不走?本宫可不管饭!”
“走!这就走!”田震见目的达成,拉着扬州知府逃也似的走出了院门。
李淑摇摇头,见二人走远,用纤细的手指戳了几下叶二娘的额头:“这下你满意了?”
叶二娘嘴硬道:“他们就是欺负公主娴淑,要是换成那几位公主,他们还敢演戏?”
“你还装傻,难道不是你叫他们来的?”
“嘿嘿!就知道瞒不过公主!”叶二娘挠挠头,不好意思道。
“怎么?你们内卫保护不了我吗?非把我赶去秋水山庄?”李淑揶揄道。
叶二娘塌着个脸,认真道:“公主要是让我杀人,您住哪里都行!”
“你呀,人家就是个孩子!你如此做派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李淑没好气道。
叶二娘闻言梗着个脖子,激动道:“他可不是什么孩子!他那种眼神我在内卫见多了,那些狗男人就是这么看我的!”
李淑捂嘴轻笑,玩笑道:“谁让你生得漂亮,内卫那些男人,哪个不想娶你回家!”
“公主!”
“哈哈哈!”李淑微笑着转身,不理会她的羞怒,走进了隔壁的院子。
“婆婆,我今晚就要搬走了,有时间再来看你!”李淑拉着一老妪的手,微笑着道别。
老妪右手摩挲,找到李淑抓着自己的手,扯出一抹微笑:“我早就知道,你这孩子就不是寻常家的姑娘,搬走好,这竹西巷不是什么好地方!”
“人好地方就好,我很喜欢这里,您可没少给我送好吃的!”
老妪见李淑还是如初见时明朗娴淑,一想到她就要离开,也有些不舍,提起手想要摸一摸李淑的面庞,却因为看不到而停在半空。
李淑覆上她的手,引导她放在自己的脸上。
老妪上下摩挲,感慨道:“真是个好姑娘!真好!”
“婆婆就会说些好听的哄我!”
老妪展颜,见她撒娇仿佛也年轻了几岁,开心道:“我给你准备了些莲藕糕,我去给你拿,好在路上吃。”
“好!我扶您!”李淑起身,搀扶着她慢慢走进屋内。
“李姐姐在家吗?”一黑面少年,站在门前叩门。
叶二娘正在屋内收拾行囊,听见这声音,眉头一皱,快速冲出房门,飞起一脚就踹在了大门上,内劲透出,震得少年扣在门环上的手有些酥麻。
叶二娘目光冷峻,抓着黑皮少年的脖颈,阴狠道:“二狗是吧!我有没有说过?你要是再来,我定不饶你!”
少年被她的气势吓得有些慌张,连忙拿出身后鱼篓,讨好道:“叶姐姐!这是我在城西河中抓的鲈鱼,今日中秋,想着活鱼新鲜些,就跑来送与你们尝鲜,没有别的意思!”
叶二娘抓着他衣领的手紧了紧,仿佛要扯烂他本就破烂的短麻衣裳:“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所想,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没有!你为何如此看我?我只是想感谢李姐姐的救命之恩!”少年反驳道。
“你这种人我见多了,我告诉你!救你对我家小姐来说和救一只蚂蚁一样平常,没人会在意,更不会记在心上!”叶二娘讥讽出声,丝毫不在意他那求饶的眼神。
少年沉默,诺诺道:“知道了!”
“滚!”叶二娘用力一推,将他推了个趔趄,抬脚踹向大门,将二狗关在了门外。
二狗黝黑的面庞一暗,眼神转为阴郁。咬着牙盯着大门良久,拿起地上的鱼篓,见两条鲈鱼奄奄一息,只有那尾巴不时摆动几下, 似乎须臾即亡。
少年右手伸进鱼篓,抓住鲈鱼的鱼鳃,一边走,一边用力扣抓。鲈鱼身感疼痛,无力的鱼尾回光返照般剧烈摆动,身躯也跟着扭动起来。
二狗看向中天明月,似笑非笑的呢喃低语:“人人都说扬州好,唯独穷人知路遥,扬州慢呀扬州慢!”
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不多时鲈鱼再无声息。
低头看着另一只鲈鱼的眼睛,眼球凸拱,鳞片四散,显然是被刚才那只鲈鱼临死前的挣扎所殃及。
少年狞笑,仿佛从这只鲈鱼的眼睛中看到了恐惧。重新把手伸进鱼篓,五指扣住鱼身,指甲用力,鲈鱼鲜血流淌,身躯无力扭动几下,很快没了声息。
二狗拿出右手,看着上面沾染的鱼血,扫了一眼鱼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畅快一笑。
见巷子旁蹲着一只野狗,抓出两只死鱼面无表情的扔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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