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哆辛是一个大食商人,他现在很愤懑。
自己好不容易拉着香料,翻山越岭,长途跋涉,本打算去大华交易发一笔横财,谁能想到,路过党项人的灵州,竟然被这群野蛮人强征来送什么军粮。
蒲哆辛很是疑惑,难道是自己的同乡蒲亚里骗了自己?
想当初,蒲亚里家中不过仅有寥寥百十头牛羊,那点微薄的家产在广袤的土地上是那么的寒酸。然而,自从他投身于象牙贸易,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他家的产业如滚雪球般迅速膨胀,那曾经荒芜的土地上,现在处处都彰显着富足的气息,牛羊一望无际,家中奴仆更是数不胜数,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可怎么自己一来东方贸易就落得这般光景?难道是我蒲哆辛失去了先知的庇佑?
思虑至此,蒲哆辛重重的摇头否认,自己每天祷告不断,谁人不知他蒲哆辛是最最虔诚的先知信徒,若自己都得不到先知的庇佑,那他蒲亚里一个连乜贴都不愿意奉献的吝啬鬼,就更没道理得到先知庇佑。
“蒲哆辛!让你的人加快些速度,中午之前必须赶到无定河口!”身后一西夏军官大吼道。
蒲哆辛迅速平复心境,恭敬道:“尊敬的阿沙敢大人,虽然现在风雪渐小,可积雪却越积越厚,想要在中午赶到无定河,恐怕是有些困难,还望大人慈悲宽限些时段,先知会因您的慈悲而降下庇佑!”
阿沙敢凝眉,大骂道:“少跟老子废话,中午赶不到,你们就都别活了!”
语毕挥手,身后的百名骑兵张弓搭箭,直直对准他那30人的商队,威胁意味明显。
“阿沙敢大人息怒,我这就去催促,这就去!”蒲哆辛嘴上应承,脚下丝毫不敢耽搁,快步走到前队,催促领队的骆驼加快行进的步伐。
蒲哆辛实在是怕了,这西夏人和魔鬼无异,自己百十人的商队,载着满满的香料毛皮,路过灵州城,全都被党项人扣下,还说什么只要送完这批粮草,不但会返还扣押在灵州的货物,还会支付给自己巨额的报酬。
蒲哆辛是第一次来东方,可他也不是傻子呀。我那货物价值千金,你们要是能还给我那可就真是先知显圣了。自己百人的商队,一路上被阿沙敢杀的只剩下如今这30人,真是魔鬼。
想到此处,蒲哆辛回头看了眼身后那随行的西夏商队,同样是送粮,怎么他们就能安然无事,不受责骂?就因为他们是党项人?果然野蛮。
抬头看了眼前方那漫漫积雪,蒲哆辛暗自咒骂,这天杀的无定河到底还有多远呀,不是说距离很近吗?这眼看着就要到中午了,自己依旧看不见所谓的无定河,难道那阿沙敢就是想找个理由杀自己?
蒲哆辛心事重重,他现在对能不能做成生意毫无兴致,他只想保住自己这只剩30人的商队,只要商队还在,自己就还有无限的可能。
“嗖嗖嗖!”
数声箭鸣响起,弩箭突现,铺天盖地的朝运粮队扑来。
“敌袭!敌袭!”
阿沙敢目眦欲裂,大吼出声。可还没等他组织起箭阵,四周马蹄声骤起,紧接着就是平射而来的神臂弩箭矢,弩箭如同潮水般涌来,压的他根本喘不过气,三轮弩箭过后,骑兵和运粮队死伤殆尽。
阿沙敢绝望了,他常年在军伍厮混,这神臂弩他太熟悉了,从这箭阵的铺设和骑兵配合来看,敌人少说也有千人之多,自己这次怕是栽了。
“狗娘养的银州守军!不是说大华军队正在强攻银州吗?这千人骑兵到底是哪来的?”阿沙敢怒吼连连。
躲在骆驼身后的蒲哆辛同样绝望,他在箭雨飞来的那一刻,迅速命令骆驼原地卧倒,随后以骆驼为遮挡,躲在后面瑟瑟发抖,他哭了,他现在可以肯定,自己真的被先知抛弃了。
不多时,千人骑兵大吼着这围了上来。
毛罡看着这一网的收获,大笑出声:“兄弟们,粮草能带走的就带走,带不走的原地销毁,骆驼全部牵走!”
“老大,发现个胡姬!”一睚眦营士兵来到毛罡身前低声奏报。
毛罡闻言一愣,随后笑道:“运粮队有女人,倒是稀奇,带上来瞧瞧!”
话音刚落,一士兵从身后扯出一胡姬,毛罡凝眉,暗道:“这女子如此貌美,怎会跟着运粮队,莫非是营妓?”
想到此,又重新打量了一下胡姬的面容,毛罡迅速否定了自己的猜测,这女人样貌即使放在长安也能排上名号,在西夏应该早就会被贵族圈为私宠,怎会沦落至此?
“你是什么人?为何会在西夏的运粮队中?”毛罡冷声质问。
胡姬看了眼这胖如大山的将领一眼,低头不语。
“大人!大人!这是老朽的女儿,本来是打算去麟州行商,半路上被征调来运粮,还望大人慈悲,放过我等可怜人吧!”一商人模样的老人跑出,伏地痛哭,大声求饶。
毛罡皱眉:“本将问你了吗?让她回答!”
“将军呀!我女儿从小就是个哑巴,实在是说不出话呀!”老商人大哭道。
毛罡挑眉:“那正好,我家大人正缺个侍妾,就她了!”
“将军饶命呀!将军饶命呀!”老商人椎心泣血,闻者皆悲。
贾纯刚打马从侧方奔来,大声道:“老毛!咋回事,动作咋这么磨蹭?”
“发现个胡姬,准备送给大人审问!”毛罡面无表情的回道。
“艹!老毛,你疯了,三公主还在呢!你找死可别带上兄弟。”贾纯刚凑过来,低声怒骂。
“那胡姬有古怪!就党项兵那尿性,能让她如此全须全影的站在你我面前?我看她不像是营妓!”
贾纯刚皱眉,扫了一眼远去的胡姬知道他说得不错,回头提醒道:“别磨叽了,老样子,留几个活口去银州报信,动作麻利点,我游弩手都安排出去了,时间久了恐生变故。”
“慈悲的大人饶命呀!饶命呀!”蒲哆辛一听他们想要宰了自己,连滚带爬的来到两人马前,声泪俱下的跪地磕头。
“你是大食商人?”毛罡扫了眼他那头巾和黑色长袍,同长安西市那些大食人一般无二。
“是!”
毛罡同贾纯刚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疑惑,这一网下去,真是什么鱼都有呀。
来不及细想,毛罡直接下令:“全都带回去!放几个党项骑兵去银州报信!”
令毕,快马朝着杨炯所在营地赶去。
一盏茶,毛罡满是风雪的走入营帐,接过杨炯递过来的热水,捧在手中欲言又止。
杨炯皱眉:“咋回事?这次怎么去了这么久?”
毛罡看了一眼坐在火炉旁的三公主李潆,朝杨炯挤眉弄眼。
“毛罡,你皮痒是吧!”李潆悠悠出声,语气平淡自然,可在毛罡听来却比那魔鬼低语都吓人。
杨炯嗤笑,解围道:“有什么话就说,这又没外人。”
“真说?”
“嘿!你她娘的怎么这么磨叽?老子有什么不能让公主知道的?本将军光明磊落,事无不可对人言,说!”杨炯大义凛然道。
毛罡听杨炯如此说,大声道:“大人,卑职给你抓了个碧眼胡姬!”
“噗~!”杨炯刚入口的热水全喷了出来。
“呵!我说你怎么到处沾风惹草呢?原来是有这么好的兄弟给你四处打秋风呀?”李潆冷言冷语。
杨炯都懵了,拉着毛罡躲到远处,低声道:“咋回事?你疯了,不知道我这有个姑奶奶,你想害死我?”
“去给本公主带来,让本宫瞧瞧你们的眼光如何。”李潆悠悠道。
毛罡无奈的看着杨炯,那眼神仿佛在说:“我说我不说,你非让我说,这下好了!”
“还不去!”杨炯恨声道。
“承春,你是了解我的,我家风清正,从来不干这种事!”
李潆冷笑:“呵!清正到四处搜鸾集凤吗?”
“呃……!毛罡,你她娘的快点!”杨炯大骂。
不多时,一碧眼胡姬被他带了进来,毛罡毫不停留,逃也似得出了营帐。
李潆上下打量这个被抓来的碧眼胡姬。
李潆看人首先看眼,胡姬那双眸湛蓝似深海,犹如两颗晶莹剔透的蓝宝石,在浓密卷翘的睫毛掩映下,令人印象深刻。高挺的鼻梁如雪山般挺拔,尽显高傲气质。那红润的嘴唇,含辞未吐,气若春风。华容婀娜,面带烟霞色,颊泛桃李光,气质如雪山之莲,傲贵雅娴,绝非普通人家的女子。
“眼光不错,做个姬妾容貌上至少过得去。”李潆伤言扎语道。
杨炯翻了个白眼,朝着胡姬道:“你叫什么名字?”
“你不是应该先问她来此地有什么目的吗?”
“你来!你来!”杨炯没好气道。
李潆狠狠瞪了杨炯一眼,站起身走到这女子面前,冷声道:“为什么混在运粮队中?”
碧眼胡姬一言不发的看着李潆,手指先是指了指嘴巴,而后摇摇手示意自己不会说话。
李潆嗤笑:“你知道我是干嘛的吗?”
胡姬满眼疑惑。
“脱了锦裤!”李潆冷声道。
“不合适不合适!”杨炯连连摆手。
“我说她!”
“奥,那我先出去!”
李潆没好气的给了杨炯一个白眼,转头见这女子一动不动,冷笑着抽出自己的匕首,抵在这胡姬脖颈上:“贞洁卫自己拿出来还是带进坟墓?”
胡姬冷笑着看向李潆,那高傲和不屈让李潆好笑不已。
李潆匕首用力,胡姬脖颈隐现鲜血,李潆见她依旧一动不动,附在她耳旁低语几句。
胡姬浑身剧震,满眼愤恨的转身,拿出自己的贞洁卫,猛得爆起,用力拔出匕首朝李潆的胸膛扎去。
杨炯的目光一直锁定着胡姬,见她竟然敢逞凶,提起一脚就将她踹飞了出去,冷声道:“你找死!”
李潆凑到她面前,捡起地上的贞洁卫把玩道:“我看你还没搞清楚状况,你在我面前演戏?一个混在党项运粮队中的貌美女子,安然无事,贞洁卫绑带无消,现在装不会说话?好呀,你不说话总有人能说话!”
“毛罡!把西夏人都带进来!”李潆冷冷道。
毛罡也不含糊,同几个睚眦营的士兵将绑成粽子的西夏人全都带了进来。
李潆悠然的走到那老商人面前,冷声道:“你说她是你女儿?”
“是的!还望贵人看在我女儿天生声哑的份上,饶她一命吧!”老商人声泪俱下,哭声不止。
李潆皱眉,看了眼毛罡。
毛罡心领神会,抽刀挥砍,一名西夏骑兵的头颅直接被砍翻在地。
老商人双股站立,泪如雨下,喏喏不能言。
李潆皱眉摆手。
毛罡领命砍人。
老商人再不敢哭。
“现在我问你什么你回答什么!”
老商人点头如捣蒜。
“你说她是你女儿,那你应该知道,她大腿内侧有一颗黑痣才对!你看她干什么!现在告诉我,有还是没有?”李潆眸光阴冷,摄人心魄。
“有!”老商人大声道。
李潆嗤笑:“看来你不是她父亲,她大腿内侧根本就没有黑痣,我诈你的。”
老商人瞳孔一缩,慌忙道:“小人太过紧张,一时间有些慌乱,确实没有,确实没有!”
“你确定没有?”李潆逼问道。
老商人咬牙,笃定道:“确实没有!”
“你看,我说了你根本就不是她父亲!这是她的贞洁卫,刚才我看得非常清楚,她大腿内侧确实有一颗黑痣,你前言不搭后语,显然和她并不熟,就这个心态还行商,你真能赚到钱吗?”李潆嘲讽道。
老商人见自己被拆穿,也不哭了,低着头一言不发。
李潆摇头,感叹道:“太没挑战性了!你们这心态和演技比我见过的贪官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语毕,拿起这胡姬的贞洁卫,一刀就朝她脖颈砍去。
“住手!”跪在地上的阿沙敢目眦欲裂,大声喝止。
李潆嗤笑,朝胡姬嘻笑道:“你看,我说了,总会有人说话的!”
“叫什么名字?”
“阿沙敢!”
“什么职务?”
“大夏运粮官。”
“为什么保护这个胡姬?”
阿沙敢沉默。
李潆轻笑,声音凛冽道:“你常在军中,大概知道一个敌国女子在军营中会是什么下场,我这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数三个数!”
“一!”
“二!”
“你不必为难他们,有什么话直接问我!”胡姬凝眉开口,冷漠道。
李潆得意的朝杨炯眨眨眼,那模样说不出的俏皮骄傲。
“知道我怎么知道你是装哑的吗?”
胡姬轻笑:“这我倒是真有点好奇。”
“我见过的哑人不少,总体上分两类,一种是能发出一些声音,一种是完全发不出声音。无论是哪一种,他们在紧张的情况下,第一反应都是手脚先动,而不是喉咙和嘴唇先动。
尤其是你这个年龄的哑人,若真是哑了多年,更应该形成哑人独有的沟通习惯,这些你都没有。再有就是你若真是一个商贾人家的姑娘,上哪去弄这么精美的贞洁卫?你这临危不惧,高冷孤傲的气质,可不是一个商贾能培养出来的。”
李潆自信出声。
胡姬听她所言,沉默不语,显然是被李潆猜中了七七八八。
“现在能告诉我你是谁了吗?”李潆询问道。
胡姬沉默半晌,随后道:“我是银州守将的女儿,此次想要跟着运粮队进入银州城。”
李潆眸光一冷,狠戾道:“毛罡,这女人谎话连篇,看来得让她看看咱们睚眦营的厉害!”
“好嘞!”毛罡大声应喏,手起刀落,毫不留情。
“还不说?啧啧啧~~!看着自己的奴仆死呀!够狠心的!”李潆嘲讽道。
“住手!”
“说!”
碧眼胡姬看了一眼阿沙敢和老商人,张嘴就要说话。
阿沙敢见此怒吼一声,张嘴咬掉自己的舌头,奋力吞进气道,脸色瞬间涨成了紫红色。还未等杨炯反应,一旁的老商人同样的动作如法重复,两人在地上挣扎了数下,不多时,气绝而亡。
胡姬目光森寒,恨声道:“你满意了?”
李潆凝眉冷笑:“有点意思,我对你的身份越来越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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