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普特关上了更衣间的门，但并没有立刻动作将自己一身血污的衬衣换下，他头靠着门，仔细听着门外的动作，同时，思索着。
姐姐是知道自己遮不住的锐齿代表什么。
德普特原想通过自残来引起她的怜悯，以避免让她怀疑并且去找教会验证自己吸血鬼的身份。
这里该死的教会为了抵抗吸血鬼的力量，给每一个家庭都配一个小册子，告诉人们怎么鉴别吸血鬼，还附上了对付吸血鬼的做法，包括到不限于向教会通风报信的手段。
可是，姐姐的一切反应都出乎自己的意料。
但姐姐看到自己的模样时，眼睛并没有太大的波澜，淡然得仿若，早就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一般。
姐姐似乎远比自己预想的能接受自己是个吸血鬼的事实。
难道，她是教会派来，等着自己露出马脚的教士吗？
她丝毫不在仆人面前避讳自己的模样，一点都不担心仆人私下会说漏嘴吗？
前一世的恐惧让德普特的思绪出现了混乱。
他想起前一世，当自己的锐齿藏不住时，他恐慌得想要自杀，也不愿意被人发现自己是个吸血鬼，然后会烧死在大众面前。
他亲眼看见过人被当作吸血鬼活活烧死的场景，他是被诬陷的，被自己妻子诬陷。
他的妻子与一个仆人偷情，担心自己的奸情会被自己的丈夫发现而丧失拥有丈夫财产的机会，他的妻子先一步诬陷他为吸血鬼。
人们都知道真相，但没有一个人说出来。
火光照在他们麻木的脸上，没有人为火焰中传来的哀嚎而动容。
那时，德普特就从未期待过这个死气沉沉的世界，能有什么美好的事。
为了避免被教会的人抓起来，他选择了逃到荒郊野外，活活饿死也好过被残忍地烧死，他是这么想的。
成王后的事情，德普特已经记不清，他只知道当时沉醉于血腥的弥漫，记忆全是血的颜色。唯有正式成为吸血鬼之前的那段一片昏暗的时间，他记在心里。
想到那段记忆，德普特又不可控制陷入茫然的黑暗中，莫名的窒息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死死勒住自己的脖子。
“德普特。”
突然，德普特脖子上的勒绳断了，他拼命大喘息。
柳拂絮敲了敲更衣间的门。她在外面等待了许久，但德普特始终没出来，而且，更衣间里什么动静都没有。
柳拂絮觉得十分奇怪。
难道被自己刺激得自闭了？
柳拂絮正要再敲门：“德……”还没下手，门就被打开，柳拂絮没反应过来，德普特猛地把她抱进怀里。
德普特的力气极大，柳拂絮被抱得喘不过气来，但德普特一直埋在柳拂絮的脖颈处大喘气。
柳拂絮不知道他又怎么了，但她知道德普特的情绪很差，所以没有反抗，她轻轻地抚上德普特的背。
刚碰上，德普特仿佛触电了一般，随后，他将柳拂絮抱得更紧。
柳拂絮顺着德普特脊柱，缓慢而轻柔地安抚德普特的情绪。
他们保持这个姿势许久，德普特的情绪已经没有刚才这么激动，但他还是紧紧抱住柳拂絮，依恋得不肯放手。柳拂絮纵容着德普特的娇气，手还在不断地轻抚。
管家的呼喊打断了两人的静默。
“小姐，早餐已经备好。”
德普特僵住，又加大了抱着柳拂絮的力度。
柳拂絮一边抚着德普特的背，一边回答管家的话：“知道了，把它们端上来吧。”
管家立刻应道：“是。”
随后，管家的脚步声渐渐消失。
柳拂絮安抚怀中躁动不安的吸血鬼，道：“是我考虑不周，以后我们都在房间里用餐吧。”
德普特将埋在柳拂絮脖颈处的脸转向柳拂絮，掀开眼皮，有些迷茫。
柳拂絮薅了一把德普特茂密的头发，现在的德普特就像一只刚顺完毛的大狗，舒服趴在柳拂絮的肩上眯着眼睛。
柳拂絮不知道德普特自己一个人瞎想了什么，以至于出现情绪的不正常，但或许和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关。
“慢慢来，等你什么时候能够接受你自己这副模样。”柳拂絮柔声道。
“姐姐。”德普特突然叫了一声。
“在呢。”柳拂絮应着。
“你会一直对我好嘛？”德普特问。
柳拂絮轻轻薅了薅德普特的头发，现在的德普特毫无防备地将自己的心捧在自己面前，单纯得不像话。
是在确定柳拂絮永远可以被自己依赖，也是在让自己相信自己可以永远依赖柳拂絮。
但是，柳拂絮无法给德普特下这样的保证。
她注定要离开这个世界。
“不会。”柳拂絮轻轻道。
德普特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后慢慢放开柳拂絮，将脸轻轻蹭上柳拂絮的脸，额头抵着柳拂絮的额头，失落地低眉，看着柳拂絮干净没有任何杂质的眼睛，企图让柳拂絮改变答案。
柳拂絮直视着德普特的眼睛，道：“我会教你，让你一直对自己好。”
德普特轻笑了一声，双手抚住柳拂絮的脸颊，道：“如果我学会了对自己好，姐姐就会离开我，对吗？”
柳拂絮没有直接回答德普特的话，沉默了一会，柳拂絮道：“你想留住我吗？”
没等德普特回答，柳拂絮又道：“你用什么留住我呢，你爱闹脾气，动不动就耍情绪，闹别扭，浑身解数想要引起我的注意，甚至还幼稚地想要蒙混我。你对自己一点都不好，你不断伤害自己，根本没有想过我将你从瘦骨嶙峋养到现在废了多少牛。”
“我对你这么好，但你一点都不珍惜你自己，你将我对你的好都糟蹋在血里，你怎么让我相信，我对你的好，都是值得的呢？”
“如果你连对自己好都不会，我又怎么相信，将来你比我更富有时，你会对我好？”
柳拂絮不停地说，不让德普特反驳一句。她努力将话题带偏，以避免德普特一直纠结着自己是否会离开的问题。
自己终究会离开的，但现在的德普特无法接受，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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