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人僵硬了一瞬,缓缓回过头,眸光颤动。
齐见繁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看见他,一瞬间脑海中仿佛有无数念头闪过,最后也只是凝成一句简单的、轻飘飘的问候:“燕总,好久不见。”
燕复庚唇边的笑意顿了一下。
“爸爸!”
凝滞的气氛被燕希开心的声音打断,她仰着头高兴起来,一头扑进燕复庚怀中,但随即看见旁边姜恩许的手,有点奇怪。
“恩许姐姐,你的手……”
姜恩许朝她宽慰地笑了一下:“没事,擦破点皮。”
燕希松了一口气,但眼眶还是红红的。
久别重逢的雷池被无声无息越过,齐老爷子眼下顾不上这两人之间的怪异,上前一步,皱着眉头去查看姜恩许的伤,又是担忧又是庆幸。
他不冷不热的扫过燕复庚,沉声道:“你开的车?”
在这个节骨眼上忽然出事,还是认识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
燕复庚虽然一直都有暗地里帮齐家找大师,但毕竟没有严谨到每个出现的人都查清楚的地步,只知道姜恩许是齐谅亲自带回来的,他摇头,不太清楚齐家对姜恩许的态度为什么这么微妙。
“齐叔,开车的是我的司机,现在正在里面接受问询,我能肯定他没有酒驾。”
谁知饶是这样,齐老爷子也没有缓和脸色。
他冷哼一声,没好脸色:“恩许是救了小西瓜的恩人,你竟能在整个京城唯独撞上她的车?”
人家前脚刚救了你女儿,你后脚就精准地朝着人家的车撞过去,换作是谁都要怀疑他。
燕复庚手指一颤,不可置信地看向姜恩许。
“爸爸,昨晚上有个小孩儿……”燕希被他抱起来,委屈地揽着他的脖颈,虽然语气里还是害怕,但没有哭,“是恩许姐姐来把她打跑的。”
奇怪的乌龙缓缓汇聚成阴云,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
但不管怎么说,燕复庚理亏,他看着对面那个神色冷冽的女生,竟有些抬不起头似的愧疚沉重地压在头顶:“姜小姐,很抱歉……”
他以为姜恩许会迁怒,至少会觉得生气,但对方却只是平静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轻轻摇头,好像这件事情里的受害者根本没有自己似的,一笔带过。
“用不着,道歉的不该是你。”
她语气非常笃定,看到门口已经有人从对面出来,皱了一下眉,虽然是请求,但显然只是礼貌地通知他一下:“燕总,等会我想和你的司机见一面。”
从望西路发生车祸之后,姜恩许刚从混沌中回过神来,正在缝针处理伤口的时候司机就已经被警方羁押,她连面都没有见过,不能肯定到底是不是司机的问题。
齐见繁在这短短的一会里已经完全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她没等燕复庚回答,冷冷地盯着他:“人我们齐家是一定要见的,从头到尾都要查一遍,无论谁都别想插这个手。”
燕复庚没有反驳,他只静静道:“我会全力配合,你放心。”
案件进程正在调查中,司机从里面出来,他已经在医院做完了所有检测,包括酒驾测试和药物测试,但结果显示他没有一点违规驾驶的证据。
受害者还都在医院接受治疗,好在没有生命危险,这个中年男人走出来的时候神思恍惚,整个人都还沉陷在事故的后怕中。
燕复庚进去接受问询的时候,姜恩许侧头看齐谅:“我需要和他单独见一面。”
她指的是那个司机。
齐谅眉目沉敛,从出事到现在好像刷然竖起满身尖刺,连燕复庚都怼,他抿着唇,露出些许隐藏在这副浪荡皮囊下的狠意,毫不迟疑地应下:“好。”
半小时后,齐家以最快速度走完程序,会议厅里开着监控,但齐家在权限内关闭了收音,只能通过监控看见姜恩许和司机坐在桌边。
窗外有鸟鸣和树梢绿意盎然,姜恩许没有为难他,用没受伤的右手倒了一杯温水推到他面前,态度非常温和,也没有要逼问的意思。
司机在这样的环境下终于将紧绷的心神放松下来。
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来平复自己的心情,没发现水中无声无息沉着灰尘一样几乎肉眼不可见的灰粒,香灰打着旋儿被他一口喝下。
姜恩许看着他喝下去,手指敲了敲桌案,像是一个开始的信号。
“受害者都没有生命危险,现在为止伤势最重的一个断了三根肋骨,脏器内出血正在手术,有一定风险,但手术危险级别不高。”
给燕复庚当司机的待遇很不错,但毕竟是给人打工,发生了这种事情,司机全责,如果真的有人伤亡,他自己八成也是要去蹲监狱的。
听到这话,司机握着杯子的手剧烈颤抖起来,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他差点没忍住当着姜恩许的面哭出来。
姜恩许没说话,等着他慢慢平复。
司机抬起头,声音嘶哑,但已经完全不抵触问话了:“你就是那辆黑色大G的主人吧?”他深呼一口气,“我其实看见你了,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一下心里忽然很暴躁,我……”
我控制不住自己。
在挡风玻璃中看到姜恩许的第一眼,他没来由地从心中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暴虐和怒火,那些汹涌的情绪催促着他踩下油门,叫嚣着要这个未曾谋面的年轻女孩儿卷入车轮下。
他刚意识到怪异,却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了,一脚油门踩到了底,还把上来抢夺方向盘的燕总甩飞出去一头磕在了车窗上。
看着距离越来越近,他浑身血液都冻成了冰,只能眼睁睁看着车辆撞上后面没来得及让开的无辜车辆。
他说着说着越来越激动,也越来越恐惧。
一道微弱的黑线从眉心经脉处忽然窜了一下,终于露出一点端倪,只是因为司机正在情绪中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个小小的黑色凸起。
姜恩许重新给他添了水,指尖在杯口不小心磕了一下,重新递给他:“没事的,喝口水吧,冷静一下。”
她没有质问,也没有怀疑,司机硬是卡了一下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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