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宣脸上的恐惧更深。
他被牢牢压在地上，看不见的力量如同从天际伸的大手将他按住，没有半点能挣脱的可能性，像一条躺在案板上待宰的鱼。
绳子是漆黑的，吊坠的颜色也是漆黑的。
齐谅将吊坠递给姜恩许，接过去的瞬间就能感觉到上面附着的浓重阴气在身体里走了一圈，若是身体差一些的恐怕当场就要被这股难以抗拒的力量冲撞得晕过去。
浓郁到几乎拧成了实质。
姜恩许仔细观察着它，起初以为是一颗圆圆的珠子，但手指从表面上摸索而过却感觉到似乎有一个非常微小的凸起，只是碰到这凸起，她心里就觉得有些不对。
“怎么了？”齐谅走过来，有些担心。
姜恩许没说话，快步走到窗边时伸手一把拉开窗帘，外面的阳光毫无遮掩的照进来，将她手中被遮盖住的珠子映照出了原貌。
表面上覆盖的是黑色物质，但隐约在阳光下变得灰白。
“过来一下。”姜恩许忽然扭头看齐谅，齐谅一头雾水的上前来，刚上前一步就被姜恩许拉住了手，心头重重一跳，下意识去看姜恩许。
然而下一刻。姜恩许拉着他的袖子去擦珠子表面上的黑色物质，把他的衣服当纸巾用。
齐谅：“……”
他青筋直跳，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珠子上那层浓郁的黑色被去掉一些，露出些许原来的样子，下面是润泽的冷白，透着点僵硬。
像是珍珠在经年时光下变化而成的色泽。
就是那枚从死者腹腔里挖出来的珍珠，上面小小的凸起不是别的什么，而是珍珠上面蓝色的凸点，两枚一模一样。
齐谅不可置信：“这是？”他想起在解剖室里看到的那一枚珍珠，色泽几乎和面前这颜色重叠，“不会和死者食道里的那个是一对吧？”
一想到这个，齐谅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那枚珍珠从死者的食道里挖出来，是带有惩戒和报复意味的。
如果姜恩许不在，按照对方原本的计划这么进行下去，那最终齐宣身上佩戴的这一枚珍珠最后会放在谁的身体里？
姜恩许头都没回，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幽幽道：“那现在估计就不是你自己从齐宣脖子上取下来，而是我请人从你身体的某个部位里挖出来了。”
齐谅觉得脖子有点紧。
东西被发现，连最后的这点秘密都被姜恩许彻底刨出来，齐宣的脸憋得涨红，他的身体已经瘦弱的有些病态，因此用怨毒的目光看人的时候更显得可怖。
那感觉就像是夜里被什么东西盯上似的，连齐谅都在这一刹那觉得毛骨悚然。
齐宣声音非常沙哑：“你就算拿到了也没有用。”
这东西只是用来杀齐谅的，现在婴灵死了、张麟跑了，没有驱使物就没办法对齐谅继续下手，但相反的是，姜恩许也没办法掌控这枚珍珠里的浓郁阴气。
两边都对对方无可奈何。
姜恩许捏着珠子，瞳孔在阳光下显现出一种浅淡的琉璃色泽，衬出惊心动魄的冷色，她转了转珠子，放到鼻尖轻轻地闻了一下。
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姜恩许脸色不太好看。
“这上面覆盖的东西是骨灰。”
她脸色难看的说了一句，齐谅猛地扭头，差点吐出来，看着珍珠的目光一言难尽：“谁的骨灰？！”
正常人的骨灰可能是灰白或是偏黑灰，还有些碎骨头在里面，但珍珠上包裹的骨灰黑的纯澈阴森，能造成这样的一般是在人怀着极大的怨气在痛苦中死去，死后被炼化才会早就。
身躯、血肉、骨骼和魂魄都被一起炼制了，是真正意义上的魂飞魄散，像一场生死都逃不过的死循环。
撬不开嘴的蚌壳，姜恩许有的不愿意多费时间，但这一只蚌壳却让她心情并不愉悦。
她把珍珠递给齐谅，嘱咐他：“尽量沟通，实在不行我会找人去沟通。查完之后那枚珍珠耳坠一定要拿到手。”
语气莫名的低沉下来，带着点明显的狠。
齐谅接过去，看着地上趴着的齐宣，忽然想起自己进房间时那一瞬间的压迫和沉重冷意，意识到姜恩许可能是在房间里布置了东西，所以齐宣才会这么奇怪的趴在地上。
他刚进来的时候还以为姜恩许已经把他打了一顿了。
“齐谅，发什么呆？”
姜恩许被他的目光注视着，怪异感升上心头。
齐谅猛的回神：“我这就去。”
即便是玄门中人也一向是遵纪守法的，普通人触犯律法会被制裁，玄门中人肯呢个格外难抓，这时候就会有特殊管理部门暗中收拾这一类人。
清理门户，自扫庭前雪。
姜恩许从来没越过这条线，但连孩子都会有叛逆期，她的叛逆期晚来了一点也不算过分吧。
齐宣发出惊恐的尖叫，几乎要掀翻了房顶。
守在门口的几个保镖面面相觑，有人悻悻指了指里面：“要不要进去看看？”
最前面的大汉脸上的络腮胡动了动，他是从齐宣跑路之后就一直奉命看守的，直到最近把齐宣押送回国，最是清楚这个人有多狡猾奸诈。
他冷嗤一声：“要去你自己去，姜大师能揍齐宣，就能揍你。”
几人闭了嘴，假装自己是个聋子。
从房间里出来，姜恩许顶着保镖们莫名其妙的目光往下走，没搞明白他们在想什么，刚下了楼站在院子里的草坪上洗手，齐老爷子就从外面进来了。
他站在姜恩许身旁，欲言又止。
冷水从指缝里流淌下去，姜恩许把刚刚触碰到齐宣的每一寸皮肤都仔细清洗干净，揉搓的发红，她的声音在水声中有些缥缈：“齐爷爷，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齐老爷子看着她周身隐隐强势的冷淡气息，感叹：“京城里这么多家族精心培养出来的继承人，竟都不如你半分。”他语气笃定，“齐谅是你故意支开的吧，怎么猜到我会来找你？”
如果姜恩许生在任何一个家族里，不被薛家连累耽搁了这么多年，现在恐怕也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新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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