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姜恩许的心情就没有他那么美妙了。
她无动于衷：“现在再和我聊这个，我就让你去喂鱼。”
想要摧毁一个人当然是从思想上最快捷也最有效，云光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她面前就是为了让她做出选择，他的赌注是廖惊声，而廖惊声本人也相当配合地跳江。
生死一线，拿旁人的良心来做铺路的石，这就是廖惊声能做出来的事情。
廖惊声的咳嗽声断断续续，他忽然问：“既然他出现在这里，那你身上的蛊咒命线应该也会开始生长了。”
他杀的人越多，供养在蛊咒上的血气也就越深，只要蛊咒还在姜恩许身上她就会受到影响，这是不可避免的。
姜恩许动作一顿，她解开自己的袖口把已经湿透的绷带拆下来，小臂上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但蛊咒命线却正在缓慢地生长。
之前的颜色非常浅淡，只能隐约察觉出这条线的颜色。
但现在已经明显能看出色泽来，并且已经顺着手腕上的经脉往上爬了一段，顶端像花瓣脉络一样蔓延开的小分支已经开始缓缓绽放。
刚才没有感觉，但这会儿她看着命线往上缓慢爬行了一厘米不到的距离，脑海里忽然“嗡”的一声响了一下，仿佛有无数根尖锐的细针从太阳穴里扎了进去。
这一瞬间的剧痛几乎是遮天蔽日。
姜恩许依旧靠在柳树上，柳叶从上面垂落下来，阴影将她完全笼罩住，堪堪露出几分和从前不同的阴暗气质来。
她轻轻地闭着眼睛，睫毛隐隐颤动，修长脖颈向后仰着露出脆弱的命脉。
如果不是因为敏锐的感知能听见她陡然间沉重的呼吸声，以及脖颈上一瞬凸出的青筋，只怕谁也不会觉得这个人正在默不作声地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只这仓促一眼，廖惊声忽然觉得这时候的姜恩许竟然有几分邪气。
这就是蛊咒带来的反噬。
她没有在明面上表露分毫，只是在那痛苦过去后重新看了一眼攀升的命线，随手擦掉额头渗出的冷汗后站直身体。
“没死就起来跟我走。”她冷冷道。
廖惊声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刚刚江水冲刷中撞得青紫，毕竟姜恩许捞人是真捞，不把自己搭进去也是真的，在水里碰到暗礁就拿他挡。
精准避开要害，还真撞不死他，就是人有点不太行了。
如果他走不动了，姜恩许是真的会把他毫不留情地丢在这里，毕竟只要保证他活着就行，至于是植物人还是残疾，她应该不是很在意。
廖惊声忍着痛不敢吭声，一瘸一拐地跟在姜恩许身后往前走。
好在这一片并不是真的平原，只是广袤的荒地，姜恩许按照今晚的星星判断方向带着廖惊声往东边去，走了没两个小时终于看见不远处亮起了城市的灯火，虽然只是边缘地带，但也足够让人兴奋了。
刚走到荒地的边缘，廖惊声就昏死过去了。
听到扑通一声，姜恩许回过头来往地上看，一时无言。
她往前走了两步又幽幽回头，弯腰把廖惊声死狗一样扛了起来。
黎明破晓前，廖惊声被直接送进了抢救室，医生和护士原先正在安静地给他检查，直到仪器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才慌忙把他推进去。
跳入沅江的时候，他身体机能应该已经快要到了极致，于是刚落下去就砸晕在了水里，后面在暗流中被裹挟着翻滚，即便姜恩许已经尽可能地避开他的要害，但伤害还是不可避免。
路上让他清醒，是怕他睡过去就再也睁不开眼睛。
“你是家属吗，来签个字！”
护士探出头，看见她满身湿漉漉的样子又是一惊，姜恩许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有些呼吸困难，她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不是，我打电话叫他家属过来签字。”
视频的热度逐渐上升的时候，到处都在讨论沅江跳下去的两个人，但刚入夜那个视频忽然消失不见，所有的帖子一夜之间也全都被按了下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议论还在继续，但已经有人察觉到风向，热度渐渐下沉。
搜救队彻夜未眠。
齐谅和廖文哲守在江边，两个人跟着搜救队也下了几次水，但无论是搜救艇还是探测仪都完全没有发现踪迹，谈墨家祖上曾在京城做生意，因此留下来的人脉并不少，这些人跟着谈墨去往支流。
“小齐总，我们在巷子里发现了一点东西。”
助理把截图出来的视频片段拿来，递给齐谅一个被证物袋包裹的东西。
齐谅眼下都是密布的血丝，看着天色渐渐亮起却更加冷静，他接过来，愣了一下。
这是一枚深蓝色的戒指，看着尺寸应该是尾戒。而视频截图出来的片段拍到了廖惊声从空无一人的巷子里一路狂奔而出，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正在穷追不舍似的。
穿过几条巷子后，监控终于截到了一道漆黑的人影在拐角处一闪而逝。
这就是追着廖惊声的东西。
没找到廖惊声，廖文哲也跟着熬，听见声音过来看了一眼：“这个追着他的影子看起来应该不算高大，怎么他还……”
为什么被追得这样狼狈，最终还走投无路从沅江一跃而下呢？
谁都不知道监控的最后姜恩许和廖惊声说了什么话，人影闪动的瞬间两人都落入水底，一直到现在都没能找到半点痕迹。
齐谅把那尾戒收入衣袋里，声音很哑：“等他们回来再说吧，有消息了吗？”
廖文哲本来觉得这是大海捞针，然而刚说了一个字就被手机铃声打断了，来电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皱眉：“怎么是陌生号码？”
旁边的齐谅心头猛地一跳，廖文哲还没接通电话就被他伸手拿了过来。
齐谅忽然屏住了呼吸，他按下接听键，眼睛都不眨地等着对方开口，心中无数次期待不要落空。
被接通的一刹那，手机对面传来了喧嚣声，杂乱的背景声中是姜恩许疲惫的声音。
“廖惊声病危，来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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