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佑出宫的时候乐呵呵的,目的达到了。
他从来就没想过让天子除掉宰辅。
人家是皇帝,不是小周帮帮忙,让皇帝除掉宰辅,怎么可能,就算私底下关系再好也不能这么干。
韩佑打的是曲线救国的主意。
整件事里,邬明月是唯一的短板,想要搞韩家,申屠家就需要在邬明月的身上做文章。
之所以能做文章,是因为邬明月就如同一个无根之萍。
但是,如果她这位医女变成了天子义妹的话,身份就大不同了,来去自由,申屠罡想要再动邬明月,等同于不给天子面子。
什么叫把钱花在刀刃上,这就是。
君臣是相互的,申屠罡要给天子面子,天子突然在这个节骨眼弄个义妹,明显是不给申屠罡面子,申屠罡只能忍着,没招,人家是皇帝,如果申屠罡忍了,天子会在别的地方让一让宰辅,可要是申屠罡不认,这就不是他和韩佑的事了。
其实这事韩佑也多多少少占点理,一点理不占的话,周老板想帮都帮不了他。
离了皇宫,韩佑没有马上去申屠府,而是去了京兆府。
老爹已经回府了,韩佑耐心的等着,直到王海、陆百川、江追杀家三兄弟都赶到,这才赶往申屠府。
这就是韩佑的聪明之处,从来不会大张旗鼓的带着十几号几十号马仔出门,人越多,他越是不知该信任谁,出问题的几率也就越大。
带的人越多,被收买的几率越高。
杀家三兄弟几乎没有被收买的风险,就算是江追,韩佑也很放心。
到了申屠府外,韩佑直接告诉门子,求见宰辅。
申屠府满门上下,今天都知道老爷大发雷霆。
知道是知道,他们可不敢在韩佑面前流露出任何不满的神色,因为韩佑是天子亲军统领。
宰相门前七品官,分对谁。
侧门打开了,大管家宗志梅亲自出来迎接,脸上带着谦和的笑容。
要知道这位年逾五十的宗管家也是京中叫得上号的人物,从小算是看着申屠鸣长大的,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几乎都是他来掌管的。
宰辅家的大管家,在京中,哪怕是侍郎级别的官员都需要给些面子。
入府,跟在宗志梅身后,韩佑脸上带着笑容。
他不应该笑的。
韩佑见过宗志梅,第一次来申屠府的时候,就是这位宗管家带他入的府。
那时,宗志梅在前,他在后。
那时,他应该笑,受宠若惊。
今日,韩佑的身份早已是今非昔比,宗志梅,依旧在前,他在后。
这时,韩佑就不应该笑了。
韩佑不相信这是宗志梅的“失误”,越是这种官员家中的管家,越是对这种事极为注重,上下尊卑,逾越不得。
不是失误,就是故意。
既然是故意,那就是说申屠家从来没将他这天子亲军放在眼里过,更不是今天因为邬明月的事才不放在眼里。
一路来了正堂,韩佑依旧笑着。
上次来的时候,熟悉的字画和花瓶都没了,几处摆设的位置也是空荡荡,就是不知今日在正堂大发雷霆的是申屠罡,还是申屠鸣。
宰辅坐在首位,手捧茶盏,面带微笑。
“就知你这小子会来,你若是过了今夜再来,老夫必会打上门去找你要个公道。”
申屠罡笑的很亲昵,如同见到了相熟的晚辈一般:“用过饭没有,老夫这府邸可没什么珍馐美味,若是没用过饭,吃些茶点饱腹,可莫要说老夫吝啬。”
这一番话,换了普通人早就感激流涕了,心一软,可能都马上出府回家给邬明月捆的严严实实打包送了过来。
可惜,韩佑不是普通人,他非但两世为人,还接受了大老黄传授的些许人生经验,受益终身。
大老黄说过,有本事的人,不要脸,没本事的人,最要脸。
到了最后,要脸的,没了脸,不要脸的,有头有脸。
申屠罡就是一个不要脸的人,现在有头有脸了,所以更会不要脸。
现在这一番话就是不要脸了,宽厚的态度仿佛他是受害者一样,即便受害了,也会露着如沐春风的笑容让人觉得内疚。
“学生哪里还有心情用饭。”
韩佑施了一礼后坐在客位,突然又占起来,再次施了一礼。
“哦?”
申屠罡笑了;“为何又施礼。”
“为我爹。”
韩佑叹了口气,没有坐下:“子不言父过,可这一次,我爹真的…罢了,老大人,我只想和您说一件事。”
“老夫洗耳恭听。”
“您知道我爹的性子吗。”韩佑满面无奈,不断摇着头:“是了,您一定知道,当初学生正是因我爹那性子,才被前鸿胪寺少卿记恨上了。”
申屠罡的笑容,有些不自然,试探性的说道:“彼时,吴勇是鸿胪寺少卿,而你,不过是个纨绔子弟罢了。”
韩佑点了点头:“此时,吴勇身陷牢狱,学生已是天子亲军统领。”
申屠罡的眉头拧在了一起:“彼时,你敢破了朝堂规矩,动了对你来说高不可攀的鸿胪寺少卿,因你父韩百韧。”
“此时,学生因我父韩百韧,依旧敢破了朝堂规矩,不过学生现在是仪刀卫统领了。”
申屠罡的语气彻底变化了:“仪刀卫统领在老夫眼中,算不得什么。”
韩佑也收起了笑容:“吴勇也是那般想的,学生一介草民,在他眼里,算不得什么。”
“韩佑!”申屠罡面色阴沉如水:“你威胁老夫?”
韩佑沉默了,阴晴不定,一变再变。
足足过了许久,韩佑露出了笑容。
“行了,老棺材。”
韩佑坐在了客位上,翘起二郎腿:“本来还寻思和你装一装来着,奈何,这种事我真来不了,咱俩都不是什么好鸟,打开天窗说亮话,说吧怎么能保下我爹。”
申屠罡愣住了,随即哈哈大笑。
一边笑,他一边看着韩佑,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种畅快感,一种极为轻松的感觉。
笑罢,申屠罡一副命令的语气:“交出邬明月。”
“交不了。”
“哼,那滚吧。”
“好。”韩佑伸手入怀,掏出可以随时入宫的令牌,拍在了旁边的小桌上:“这个,能不能保下邬明月。”
“能,只能在你那四季山庄中保住邬明月。”
韩佑将令牌拿起来,又从袖子里掏出了天子亲军的腰牌,拍在了桌子上:“凭这个,能不能保下邬明月。”
“能,在朝堂上对老夫跪着。”
韩佑哼了一声,将腰牌和令牌同时放在桌子上:“这个,加上这个,能不能保住邬明月。”
“能,回你那四季山庄中跪着。”
“我尼玛…”
韩佑差点就开骂了。
回我自己的山庄,我还得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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