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在宗人府任职,主要帮老皇叔打理经年旧卷,过往历史等等。
偶尔也会处理点皇族之间的矛盾,才逐渐摆脱无人问津的落魄皇子名头。
长宴托他寻的,就是母亲燕氏的旧卷。
二皇子倒也尽心尽力,没几天就亲自送过来了。
他还是那般老实,总是挂着憨厚的笑容,没有大皇子的盛气凌人,也没有四皇子的聒噪骄傲,平静朴实到不像一位皇族。
“五皇弟,你要的东西我给你找来了。”他把落灰的经卷用袖子蹭干净,行动之间尽显憨厚老实,还带着微微的讨好之意。
长宴挂起笑容,三两步走过去,“辛苦二皇兄了,竟真将十年前的旧本翻找出来,让皇弟不知该怎么感谢。”
“嗨,兄弟之间谈什么谢。”二皇子并没有畏惧接触,笑着递来经卷。
两人近乎贴面,因为关系不够亲密没办法有肢体接触,但不妨碍长宴在接过经卷的时候深嗅。
受过伤的人有血腥气,即使有疮药遮掩也会残留一二。
可窜进长宴鼻尖的,只有淡淡桂花香。
他直起腰身,心头有思绪拂过,感慨万千。
“五皇弟瞧瞧,这经卷是否出错。”二皇子憨憨地笑,两只掌心下意识揉搓。
这些都符合老实人紧张怯懦的特征。
长宴云淡风轻,“是对的,多谢二皇兄。”
两人闲谈不过三句,二皇子借口宗人府还有要事,转身离去。
整个御花园彻底安静下来。
侍卫也终于敢出声询问,“殿下,是这位吗?”
是,也不是。
从方家脚踏两只船开始,就是长宴的单方面推测,并没有确凿证据。
四皇子喝醉酒可能是逃避追问,他不敢以身涉险,从储家挑个嫡支子弟绑定姜笙也未尝不可能。
大皇子蠢地明显,但谁又知道这是不是故意演扮,降低敌人防备心。
二皇子同样用老实憨厚当做保护色,连举动都精心雕琢过,浑身上下几乎没有破绽。
过于相信某一位,很可能跌进其他人布置的陷阱里。
皇家,连只猫都可疑。
“所以殿下,你这分析了大半天,还是没结果?”侍卫在旁边要急眼。
长宴失笑,“放心吧,有结果。”
疑虑分多和少,大皇子装蠢占比较低,四皇子逃避其次,剩下憨厚老实的二皇子最为可疑,尤其是那满身的桂花香。
本是为去除疑虑,实际却此地无银。
“一个倍受欺负的老实人,不应该用花香熏衣。”长宴语气淡淡。
更何况,是甜蜜浓郁的桂花香。
“因为普通香气遮不住血腥味。”侍卫大为震撼,“真是难以预料,二皇子有那样的心机谋略,不仅知道从姑娘下手,还不惜用上苦肉计。”
说到这个,长宴的眼神冷却下去。
身为皇家人,不到最后一刻不能确认真相,但他还是决定对付二皇子,决定搅乱皇权池水。
不为别的,就因为他们敢打妹妹的注意,招惹上这丰京城内最不该触碰的存在。
“那殿下,我们要怎么对付二皇子,难道是买通鞠贵妃身边的人透露?”侍卫在旁边雀跃地小声问。
长宴失笑,转身返回西三所。
哪里用得着那么麻烦,只需要江家代表姜笙去感谢二皇子,在这选妃的时刻,自然会引起鞠贵妃的怀疑。
以前二皇子能够躲在背后,是因为没人注意,因为足够卑微。
当他的老实面具被撕破,以鞠贵妃的手腕,接下来丰京就要热闹了。
“那怎么拉方家下水呢?可不能把他们漏下。”侍卫又问,身影与声音渐行渐远。
这其实就是低估鞠贵妃的能耐了。
身为长青二十年不倒,有实无名的后宫主人,即便是燕后在位时,也未能与她平分秋色。
这其中有天家独宠,也有鞠家方家支持,更有她本人足够的心机与手腕。
那些来往密谈,除非将知情人尽数斩杀,否则总会泄露流出。
纸包不住火。
棉藏不住针。
江家疼爱姜笙,收到小囡囡的信几乎没有迟疑,由江继宗敲锣打鼓地上门,感谢二殿下伸手援救江家女。
据说当时二皇子的脸都青了,条件反射想要否认,却被跟来的姜三姜四认出,“就是这位公子,原来是殿下啊,见过殿下。”
他再难拒绝,只能苦笑着收下。
消息传回承乾宫,鞠贵妃当场砸碎一套前朝的茶盏。
“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本宫今天才发现,这位二皇子有那么多心眼。”她咬牙切齿,又满脸不屑,“只是英雄救美算计给流落在外的野种是不是亏了,还是说他觉得自己这种出身,只能配得上野种。”
难怪长宴就这么直接让江家道谢,丝毫不怕姜笙被其他皇子惦记。
原来在世家贵族的眼里,姜笙这种自小流浪在外的姑娘,哪怕是嫡女也与野种无异。
她比不得江承瑜尊贵,哪怕在江家人心里一视同仁。
这就是规矩,是教养,是偏颇,也是世家。
“他以为攀上江家,就能将皇位手到擒来了吗?他在做梦!”鞠贵妃砸碎最后一只杯盏,冷脸下令,“能将目光放到江家,可见有其他支持,给我查!”
这一查,方家就免不了无措慌乱。
也是这个时候,科举舞弊的热度爆发至顶点。
整个文昌阁内再无欢喜交谈,只剩下满腔愤怒的学子,齐声吆喝着要找出舞弊者,找出祸乱科举的人。
“还我科举干净!”
“驱逐污浊舞弊!”
“连科举都没有公平公正,我等寒门无望啊!”
“普通人没有了向上攀爬的道路,难道生下来就只能做农民,做苦力?”
“凭什么你们生下来是公子,我们生下来就是小子,现在还要在科举中舞弊,断我前程!”
“给所有人希望,还科举公平公正!”
那条用血铺就的路啊,站着前赴后继的身影。
从少年到青年,从壮年到老年,无一例外都是穷苦人家出身。
他们没什么能力,但他们人多力量大,他们拧成一条杆,足以撼动世家。
“方家那么久都不愿意给个说法,咱们在这里干嚎也没意思,不如去方家门口吧。”有人清清嗓子,给出关键性提议。
愤慨文人,最易为枪。
积压至顶点的愤怒在这一刻喷发,渴望公平的人,混着仇富心态,浩浩荡荡涌出文昌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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