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二哥。替我给嫂子带好,也告诉爹娘别惦记我啊。”
兄妹两个又说了几句,到底依依不舍的分开了。
丁薇眼见兄长走远,这才扶着云影的手回了院子。这会儿也不用再做针线打发时间了,云影帮忙研墨铺纸,她一边翻找着前世那些中西合璧式样的家具,一边慢慢画到了纸上。云影看着有趣,又怕她长久伏在桌前压了肚子,于是就不时开口问上一句。
丁薇难得怀念前世那个光怪陆离,物质极度发达的社会,于是就兴致勃勃同云影讲解起每样木器的用途和特别之处。一时间,她倒去了先前的疲惫模样,神色好了许多。
丁家有人来访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云伯耳朵里。听得丁薇隔门同兄长闲话儿,公治明却是皱了眉头,略带责备的扫了云伯一眼,淡淡问道,“院子里什么时候有这般不近人情的规矩?”
云伯很是委屈,但也不好解释,就道,“咱们院子从来没有这个规矩,老奴是怕丁姑娘出去走动,若是一个不小心伤到肚里孩儿,这才多嘱咐一句,哪里想到她这般谨慎。不如,过几日老奴让云影陪她回娘家一趟吧?”
公治明闻言这才点了头,淡淡应了一句,“这些琐事你安排吧,不必报我。”
云伯真想一口老血喷出三尺,既然是琐事,既然随自己安排,少爷,您还问什么?
站在角落装木头的风九忍不住低头偷偷翘了嘴角,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老管家和少爷好像行事说话都多了几分趣味,比之先前那般死沉沉、冷冰冰好了不知多少倍。这一切,不必说都是那个女子的功劳。若是有一日主子一家三口得知真相,欢喜团圆,日子怕是会更有趣更热闹吧。
不说风九这小子如何憧憬,只说丁薇自从那一日见了自家人,但凡有空闲就会挥笔画图,最后删删减减留下了十几张,末了想起大哥大嫂的面食铺子,也不好厚此薄彼,于是又写了几张面食方子,一起夹在了信封里。
待得晚上再去做按摩的时候,遇到云伯,她就把信封交给了云伯,笑道,“云伯,这是我给家里的书信,劳烦您老人家找个稳妥的人帮我捎回去吧。”
云伯愣了一下,转而却是痛快应了下来,“好,一会我就让人送去。”
丁薇道谢之后就去忙碌了,留下云伯连连赞叹点头。老山坳虽说偏僻又穷苦,但这样的地方偏偏养出了这样心思通透,行事又大气的姑娘,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这般想着,他到底还是取出信纸,大致浏览了一遍,末了唤过林六做信使。
丁家接了闺女的家书,很是欢喜,待得看着都是信纸和吃食方子,就赶紧送信给城里的丁老二。
丁老二把十几张图纸宝贝一样藏到了怀里,饭也不吃一口就跑回铺子琢磨去了。就是刘氏也按捺不住,立刻和面剁馅子试做汤包。
吕氏想起多日不见的闺女,即便没在家中,依旧要为家里费心,忍不住又是红了眼圈儿,心里盘算着生产的日期,到时候去云家探看就名正言顺了。
这般忙了两日,面食铺子已经卖起了新花样儿,丁老二却是蓬头垢面的从城里赶了回来。那些新式样的木器,他从头到尾琢磨了一遍,还是有很多不解之处,实在按捺不住又去了云家门前。
这一次正巧云伯出门回来,想起丁薇这几日辛苦,气色也有些不好,于是就道,“丁家兄弟先回去吧,明日我让人送丁姑娘回去住一日,有什么话到时候再说吧。”
“真的?”丁老二大喜,连连行礼道谢后,这才跑回家去报喜讯。
丁薇却是第二日一早陪着公治明吃过饭才知道自己被准假走娘家的事,惊喜之下又有些不放心。
倒是云伯一迭声的宽慰,“家里还这么多人手,总不至于照料不好少爷。你就回去松散一日吧!”
公治明没有劝,开口却是问询,“可备好礼了?”
“备了,”云伯赶紧应道,“两匹上好绸缎,二斤茶叶,都是南边新送来的。”
公治明这才点头,淡淡吩咐道,“这些时日辛苦你了,回去走走吧。”
丁薇听得心暖,执意行了一礼,末了才去换了衣衫,扶着云影的手回了丁家。
吕氏几乎是不等天亮就等在了大门口,远远见到闺女的影子就小跑儿迎了上去。
“薇儿啊,你总算回来了!快让娘看看,还好,胖了,胖了!”
丁薇任凭老娘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围着自己转圈儿,眼圈儿也是忍不住红了。
“娘,我这些时日吃住都好,怎么可能不胖呢?”
吕氏握了闺女的手往家走,嘴里埋怨着,“你这丫头,天底下哪有不惦记孩子的爹娘啊。你爹回来说你住的屋子多好,云家待你多周到,但娘不能每日看着你,总是睡不踏实。”
“娘,你就安心过日子,我吃住都好呢。”
娘俩说着话就进了院子,家里人听得动静都走了出来。又长胖了许多的大宝,小炮弹一样冲了出来,还要往姑姑怀里扑的时候,被吕氏等人慌忙拦住了。小胖墩儿伤心的瘪了嘴巴,丁薇好笑的拍了拍他的脑门,又捏捏乖巧的福儿脸蛋,末了从云影拎着的篮子里取了两包花生糖,果然两个孩子立刻就欢喜起来。
一家人说笑着进了屋,丁老头儿打量了闺女几眼,见她白白胖胖的样子,也是放了心,吧嗒吧嗒抽起了旱烟。
吕氏瞪了他一眼,嗔怪道,“赶紧把烟收了,别呛了闺女!”
丁老头儿脸一红,干咳两声就真把烟袋锅收了起来。刘氏和王氏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这老人疼闺女和疼儿媳妇就是不一样,不过想起两个铺子的生意,两人又把心里那点儿酸涩收了起来。若是自己闺女有这份能耐,她们怕是比公婆还要偏心呢。
云影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又扫了一眼院子,见得没有什么危险就把篮子送到丁薇面前,然后行礼告辞。
丁家人还要留她吃饭,她却是不肯,说好申时末再来接人就出门回去了。
丁薇猜得她是想要自家人放心说话,于是也没深拦着。末了取了篮子里的布料和茶叶给老娘,茶叶自然是好茶,只嗅着味道就清新怡人。绸缎也是上好的,花色既适合吕氏这样年纪的人做衣裙。刘氏和王氏极有眼色的主动接了针线的任务,哄得吕氏更欢喜了。
娘几个说着话又纷纷取出这些日子攒下的小衣衫和被褥用物,一样样翻捡,说给丁薇听。丁老头儿爷三个也不是插几句,果然是没了外人在场,一家人说话更放松许多。
吕氏交代完针线,又仔仔细细问询闺女的所有衣食住行,最后急得丁老二都要脑门儿冒烟了。
到底还是丁老头儿提醒了老婆子,“这天儿要晌午了,你赶紧给闺女张罗吃的去吧。老二这里还有正事跟闺女商量呢!”
吕氏狠狠瞪了老头儿和赔笑的儿子一眼,依依不舍的放了闺女的手,带着两个儿媳去厨下准备饭菜了。
丁老二在桌子上铺了纸笔,然后掏出丁薇先前送回的那些图纸,兄妹俩一点点讨论起来。丁老头儿和丁老大听了几句就一前一后出门去田里转悠了,今年雨水极好,若是以后两月还是一切顺利,秋时保管是个大丰收。
可惜,前两年大宇战乱,即便春时新皇登基也没有减免粮税。收回多少粮食都要交上大半,若是往年家里必定又要勒紧腰带过日子,但如今却是不怕了。
家里的大小粮缸都装满了,就是地窖里也封了十缸苞谷粒,别说丰年,就是遇上灾年再起战乱,他们一家人也能平安活上两年。
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家里出了个好闺女,但想起这闺女大着肚子没有归宿,丁老头儿又叹了气…
丁家的饭桌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吕氏心里欢喜,一挥手把两张桌子并成一张,一家人老少团团围坐了。
丁老头儿带着两个儿子都倒了好酒,大宝和福儿的碗里也夹满了肉片,吃的小嘴儿油汪汪的。
吕氏忙着给闺女夹菜盛汤,生怕她吃的不舒坦。
丁薇不愿老娘担心,即便没什么胃口也努力吃了一碗米饭,看得家里人都露了笑脸。
一时饭桌儿撤了下去,自有刘氏和王氏洗涮,吕氏扶了闺女进屋午睡。娘俩说起体己话,自然免不得又要掉几滴眼泪。
丁薇到底身子重了,没说一会儿就睡了过去。吕氏爱怜的替闺女理了理鬓边的碎发,手里的扇子轻柔的摇个不停。
待得丁薇一觉醒来,日头已是偏西了,抬眼见到老娘坐在炕边打盹,手里扇子几乎要掉地上了,她心里真是又暖又酸。说起来,在这个时空她这样的女子绝对算是不懂规矩的,但老娘却从未恼过她,这样无私的爱怎能不让她感激眷恋…
“娘,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您。”
“啊?”吕氏迷迷糊糊听得闺女说话,立刻醒了过来,开口就问道,“怎么醒了,是不是热了?娘给你扇扇子。”
丁薇抱了老娘的胳膊,极力忍了眼里的酸涩,笑道,“娘,我睡醒了。好久没睡这么香了,还是娘最疼我。”
“傻丫头,你是娘的闺女啊,娘不疼你,还能疼谁?”吕氏帮着抻平闺女衣裙上的褶皱,又问道,“晚上想吃什么,娘给你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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