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老大牵着缰绳走在骡子前边,丁老头儿坐在车辕上抽着旱烟,白色的烟雾散在空气里,淡淡烟叶香气惹得后边不远的吴大胜小跑几步跳上骡车,笑道,“老哥,给我来撮儿烟丝。”
丁老头儿憨憨一笑,解下腰上的烟荷包递给了他。
吴大胜扫了一眼那厚锦缝制,绣着寿星老儿的荷包,开口赞道,“这是薇丫头孝敬的吧,只这块料子就够买十斤好烟丝了。”
丁老头儿眼里闪过一抹得意,应道,“那丫头说这烟丝是北边运过来的好东西,不能委屈了,特意缝了这个荷包一起送回来的。”
吴大胜早填满了自己的烟袋锅,点着,美美的抽了一口,这才笑道,“果然是好烟丝,辣味小,香味重。要说老哥是个有福气的,家里有薇丫头操持,不过一年过得这般红火,村里不知多少人偷偷羡慕呢。”
“那丫头也是个脾气拧的,怎么叫她回家来都不肯。好在如今有了小子傍身,我总不用惦记她老来没有依靠了。”
丁老头儿真是心疼闺女,这些话说的也是实在。吴大胜听了却是眼神闪了闪,好似随口又道,“你家老大老二两个都是好的,什么时候也不会放着妹子受苦啊。如今他们都独当一面了,也能放出去自己闯荡了。树大分枝,当老人的,到时候就得放手啊。”
丁老头儿听得怔楞,不知他这些话从何说起,但吴大胜却是不肯再多言语,又说了几句闲话儿才道,“我家婆娘前日路过面食铺子,还进去吃了两个包子呢。如今铺子生意可是越来越红火了,村里人就是肚子不饿,也愿意进去坐坐。”
说罢,他就跳下车辕,站在路旁招呼村里众人,“大家加紧脚步啊,进城晚了,今晚许是就赶不回来了。”
丁老头儿沉默的继续吧嗒烟袋,眉头紧皱着一路上就没松开过…
这一日早起,天色看着还好,丁薇估计入冬前许是就这一个暖和日子了,于是吃过早饭就同云伯请假,想要抱着孩子回娘家一趟。
自从秋收时候,吕氏回家至今,已是一个多月了。如今恐怕整日里惦记她们母子呢,再说她心里一直存下的那件事,如今荷包里有银钱,底气十足,正好可以处理了。
云伯听说自然不好拦着,最近丁薇几乎整日里琢磨药膳,协助公治明锻炼左手,甚至每日还同风九一起架着他在屋里溜达几圈儿,每次都累得满头大汗,可谓是尽心尽力之极。如今要求一日假期,实在是合情又合理。
但是想着胖乎乎的小主子要被抱出院子,他又实在舍不得。马上入冬了,天气多冷啊。村里人见了,是不是会甩小主子几个白眼啊?就是那些到处跑的土狗,万一叫上几声吓到小主子,怎么办?
许是哪位神灵正好巡查到此处,听到老爷子的心声,大手一挥就让老山坳里刮起了冷风。
丁薇本来都拾掇利索,抱了儿子准备回家去。可是一出门就被迎面吹来的冷风惊了一跳,“啊,什么时候起了这么大的风,难道要变天吗?”
云影扫了一眼自家义父,见他挤眉弄眼又抓耳挠腮的模样,很是好笑,但嘴里却还是劝道,“安哥儿还小,可是不好受风。不如把他留下让程嫂子照料,我陪你回去吧。”
“我又不是小孩子,家里又不远,不用你陪啊。”丁薇犹豫了那么一瞬,到底还是害怕儿子吹风受了风寒,这个时空的医疗不如前世发达,她可是不敢冒险。这般想着,她就转身把锦被包着的儿子放到了云影怀里,“你留下给程嫂子搭把手,我尽量早去早回。”
说完,她又喊了小青交代几句,这才同云伯辞行,末了拎了先前备好的篮子出了云家大门。
程娘子是个实在的,当真上前抱着安哥儿回屋,不想云影却是避让开去,说道,“我抱安哥儿去别的院子走走,难得让他出屋透口气。你也领着大娃二娃去给他们爹爹瞧瞧吧,若是安哥儿饿了,我再让人去喊你回来。”
“啊,这能成吗?”程娘子还有些犹豫,云伯却是有些急了,冷着脸吩咐道,“下去吧。”
说罢,老爷子带着云影就出了院子。留下程娘子心里迷糊之极,小主子不是怕风才被留下的吗,但怎么又被抱去别的院子乱走?
不说这老实厚道的妇人如何疑惑,只说云影抱了安哥儿一进主院儿,山一就乐颠颠迎了上来,风九也跳出了角落,抻长了脖子张望,想要提早看看小主子的模样。
云伯还想呵斥几句,但想了想却站了上风口挡了冷风,末了让云影揭开锦被,露出了安哥儿白白胖胖的小脸儿。
许是继承了母亲的性情,安哥儿半点儿都不小家子气。突然见眼前多了几张陌生面孔,不但没哭闹,反倒睁着黑黝黝的大眼睛挨个打量,末了更是咯咯笑出了声。
风九在风字组年纪最小,还没脱了孩子气,这会儿见了小主子这么可爱,忍不住伸手逗弄了两下,末了听得云伯干咳,这才讪讪缩回手,跪地磕了一个头,然后一闪身又没了踪影。
山一挤到跟前,嚷道,“快让我抱抱,让我抱抱!”
云伯却是一巴掌把他拍到一旁,努嘴冲着屋里埋怨道,“少爷还等着呢,你一会儿再抱也不迟。”
说着话,老爷子就护着云影进了屋子,留下山一跳脚,又不敢抗议,只能赶紧又跟着挤进屋门。
公治明手里一手握书,一手端着茶碗,好似往日一般悠闲自在,可惜,那书卷上倒立的字迹却是出卖了他的心。
云伯看得又是好笑又是心酸,躬身禀告道,“少爷,丁姑娘回娘家去了,留下小主子无人照管。老奴瞧着小灶院有些凉呢,就让云影抱小主子到咱们院子坐一会儿。”
“唔,”公治明淡淡应了一句,末了抬头望向云影怀里的孩子,神色三分探究七分复杂。
云伯赶紧扯了扯云影的袖子,“抱了半晌,是不是手臂酸了?快让少爷抱会儿,换换手!”
云影也不是笨蛋,闻言上前两步就把安哥儿塞到了有些无措的公治明怀里。
公治明僵硬着手臂,低头望着襁褓里的孩子,半点儿不敢动,好似他稍稍用些力气,就会伤了这个小生命。
安哥儿被裹在小被子里有些不舒坦,又乍然来到一个新房间,兴奋的动着小身子,三扭两扭居然把双臂解放出来了。胖小子兴奋的挥舞着小手,嘴里连续吐了两个奶泡,同所有人宣告着他的成功。
公治明看得有趣,下意识低头之时就被胖小子捧了脸颊,父子两个第一次面面相对,如此亲近。一个七尺昂扬男儿,一个百日未到的奶娃儿,却长了一双同样黝黑的眸子,五分相似的眉眼,血脉的力量,在这一刻强横的展现了它的存在。
云伯忍不住看得抹眼泪,末了屈膝跪了下去,叩谢上天庇佑,庇佑公治家香火承继,血脉沿袭。
云影和山一随后也跪到了老爷子身后,作为自小被公治家驯养长大的死忠暗卫,还有什么比主家后继有人更让他们欢喜的。
安哥儿捧着老爹的脸蛋儿玩了半晌,许是有些疲惫就打了个哈欠又闭眼睡去了。根本没有看到被铁勒人恐惧称为冷面杀神的父亲,已是两眼含泪,郑重把他举到了头顶。
“公治薪,公治家第七代少主。”
云伯和云影、山一,连同窗外的风九齐齐跪倒磕头,高声呼应,“天佑公治!天佑少主!”
安哥儿被吵了美梦,懊恼的握着小拳头揉了揉眼睛,哪里自己不过窜了个门儿,就平白多了无数座金山银山,无数死忠护卫,甚至广袤无垠的江山…
而这会儿正坐在丁家堂屋里的丁薇,更是不知道儿子已是认祖归宗。吕氏拉着闺女的手,一边打量她是胖是瘦,一边埋怨着,“你回来怎么不抱着安哥儿,我都一月多没见到这孩子了,也不知道你把他照顾的好不好?若是把我大外孙养瘦了,我可不依你!”
丁老头儿也是有些失望,但见闺女苦笑就又赶紧救场,“行了,老婆子,你就别唠叨了。今日风大呢,闺女没抱安哥儿回来也好,万一受了风,可是要遭罪。”
吕氏扭头看看门外被北风刮得满院子乱转的枯叶,勉强算是接受了这个理由。但转而还是嘱咐道,“下次回来,一定带上安哥儿。实在不成,你先让人回来送信,娘去接你。”
“好。”丁薇只求老娘能停了“紧箍咒”,自然无有不应的。
丁老头儿从篮子里拿了一只纸包,低头嗅嗅,末了笑道,“上次的烟丝还没抽完,这怎么又送回一包?”
“前日,云家有北方的商队回来,带了很多烟丝,我特意找林管事帮忙分了半斤。爹就是想要更多,也没处找了。您若是抽不完,就淘换给村里人也成。”丁薇说着话,又笑嘻嘻从篮子里拿出二斤点心塞给老娘,“这是南边来的细点心,绵软香甜,我吃着还好,娘也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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