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山头的歌声渐渐小了,那个黑色的人影慢慢地下山了,“走吧,快些下去,”苏清月提醒仍沉浸在歌声里的曾应,曾应收了心神,动身了。
两人在一个高高的狭窄的山道,慢慢地朝下走,山道很陡,很多荆棘与石块,尽快两人很小心地走,但衣服仍被划破了,再加上一身的汗水,此时的两人狼狈不堪,最轻松的只有那头毛驴了,它不慌不乱地跟在后头,悠哉地吃草。
曾应小心谨慎地从那个上坡路往下走,手脚并用,不让自己摔着,但是那一段的山道有些滑,曾应一个不小心,双脚不受控制的,直直地往下滑,“哎呀!”曾应大喊,以为自己一定会摔个底朝天,没想到,他撞着人了,他没事,倒把人给撞倒了。
苏清月在曾应滑下来时,心里头有些担忧,她快步地走了下来,见到灰衣的曾应倒在一边,而另一边则是另一个人,她背着背篓,里头的草药掉了一地。
苏清月连忙扶起她,曾应也连忙起身,带着抱歉的神情,把地上的草药一一拾了起来,这是一个异族少女。
她身着黑衣,背着一个小小的彩色的布包,一块色彩斑斓地布条,将她的头发拢住了,只露出一张脸,她的衣服以黑色为主,但是黑衣上头绣着许多东西,红色、黄色、绿色,十分的鲜明,最有看点的便是她身上叮当响的银器,耳环是银的,脖子上挂着大大长命锁,手腕上也戴着银色的镯子,做工精致,十分的漂亮。
“你没事吧?”
苏清月扶起她,略带关切地询问,只见那少女拍拍衣服,嘟囔了一句,她听不懂,那个异族少女抬起头来,清澈灵动的眼珠,略有些黝黑的脸庞,这是一个漂亮的姑娘,她有些奇怪地盯着两人,然后试探性地说了一句话,但曾应和苏清月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听不懂,”
少女背好背篓,看着两人说道:“你……们,从……哪儿来?”她的汉话有些拗口,说得不太顺畅,但两人还算能听得懂,苏清月微笑着,轻轻说道:“我们从蜀地来的,来自你们北边的地方,”
“对,蜀地来的,她交清月,”曾应清了清嗓子,又整理了一下衣着,“本道士叫曾应,敢问姑娘的名字?”
“名字……,叶……子,对,是叶子,”那个少女深呼了一口气,露出灿烂的笑容,“很高兴认识你们!远方的客人!我请你们来我家吃饭!”
她的话越说越顺畅了,曾应和苏清月也笑了起来,三人一同往下走,离村庄越来越近了,一路上叶子同他们说了很多的事情,比如她会说汉话,是因为山寨里头有个逃难来的汉人,他是个很老的教书先生,那个教书先生教会她说汉话,还有就是她所住的山寨确实是灵山寨,那里的确有很多的铜鼓。
“那你们的镇寨之宝,是不是焰火蛙神鼓?”
“是啊!你们问我,算是问对人了,不过那面铜鼓,平日里都是到歌圩节、蛙神节,阿爹才会拿出来的,他是都老,焰火蛙神鼓归他管,其他的时间,阿爹都会把它收好,连我都不许乱碰的!”
听到此处,曾应与苏清月对视了一下,这下子,要取得那个铜鼓,困难重重。
三人下了山道,趟过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途径许多四四方方的稻田,稻田里头尽是僮人。
男的衣着也是以黑色为主,头上也缠着厚厚的布条,色彩斑斓的条纹绣在他们的衣襟、胸口、袖口处,男子的衣着自然没有女子的衣着鲜丽,此时的僮人有的在稻田里头拔草,有的刚砍柴回来,孩子们在道路上跑来跑去,见到曾应和苏清月时,好奇地盯着两人。
两人看着与自己完全不一样的僮民,还有这犹如世外桃源的地方,感觉自己是乱闯入了他们的世界。
孩子们对两人好奇,而大人们则对两人十分的热情,他们用不顺畅的汉话同两人打招呼,并邀请两人去他们家做客,那种真诚、淳朴的热情,将远方来的两人快要招架不住了,最后还是多亏了叶子,替两人回绝好多顿饭。
“真的太热情了,”曾应还没有从那一张张灿烂的笑脸,热情地邀请里头出来。
“客人们,这儿是我家,”叶子带着两人走到了山寨的最后一间房屋,这间房屋与其他房屋一模一样,这是比较大一些,而且基本上是靠山而建的屋子,叶子拿下背篓,从小布包里头取出一把钥匙,来了房屋的门锁。
门一开,两人便被里头大大小小的铜鼓给吸引住了,叶子同两人介绍道:“这些都是从祖上传下来的铜鼓,山寨里头每家每户都有一面,这里的比较多,是因为我祖上一直都是做铜鼓的,你们随便看看吧,”
叶子提着背篓,进了里屋,曾应和苏清月仔细地看着这些大大小小,约三十面的铜鼓,铜鼓有新有旧,上头的花纹基本一致,鼓面中心为焰火,刻有鸟虫鱼兽,最特别的就是上头的青蛙,做工精致,栩栩如生。
曾应摸着这些铜鼓,说道:“来时,我查过,僮人信奉青蛙为神,而僮人中能制作铜鼓的,唤做都老,而都老又常常是僮人中德高望重之人,僮人都敬他,拥护他,看来我们的运气不错,结识了都老的女儿,”
苏清月环绕了一下,将铜鼓差不多都看完了,她的目光定在了一面铜鼓上头,“曾应,你看这,”她指着一面崭新的铜鼓。“这面铜鼓很新,应是做好没有多久的,而且它很小巧,”曾应出声说道。
“我说的不是这个,你看它,与其他的铜鼓不一样,别的铜鼓是将青蛙刻在鼓面上,做成花纹,可是这面铜鼓是将青蛙镶嵌在上头,一、二、三……一共八只大青蛙,大青蛙的上头还各背着一只小青蛙,”
“真的是,做工精致,青蛙不一样,”曾应被苏清月这么一说,他拿了其他的铜鼓过来对比,真的是不一样。
“难不成,这就是焰火蛙神鼓吗?”曾应提起这面铜鼓,铜鼓不是很重,小巧玲珑的,适合女孩子背,上头还有两个木制的小鼓槌,铜鼓皆是用铜所做,而鼓槌确实木制的,看来是为了敲击的声音更响,且没有那么的刺耳,而配的鼓槌吧。
曾应反复地看着这面铜鼓,“这是焰火蛙神鼓吗?”。
忽然有人在身后噗嗤一笑,曾应往后一瞧,原来是叶子,“这才不是焰火蛙神鼓呢,谁会将镇寨之宝,放在这里啊,”叶子抱起那面铜鼓,乐呵呵地笑着解释道:“这是阿爹为我做的铜鼓,是仿制焰火蛙神鼓所做的,真正的焰火蛙神鼓可比这个大得多了,旧得多了,可没有我这个漂亮!”
“那能让我们看看吗?”
叶子摇了摇头,“不行的,不知道阿爹把它放到哪里去了,而且,即使我知道在哪里,没有阿爹的许可,我也不能拿给你们看,阿爹说过,焰火蛙神鼓是神的东西,它守护着灵山寨,让灵山寨多年来风调雨顺,寨民们的安康,一旦焰火蛙神鼓离开了灵山寨,灾难便会降临到灵山的子民身上,”
说到这,叶子忽然神情肃穆地盯着两人,“无论你们是为何而来,但都不能打焰火蛙神鼓的主意,不然,叶子就是拼死也要保护它的,它事关灵山子民的安危,”
“抱歉,”苏清月听了这话,心下犯难了,蜀地的平山乡亲们需要那个铜鼓,而这里的寨民们也不能离开铜鼓的守护,她该怎么办呢?
“两位客人,你们从远方而来,叶子厨艺不佳,准备了一些简单的饭菜,你们请跟我来吧,”
叶子恢复了原来的活泼模样,邀请两人去吃饭,叶子向来看人很准,她相信这两人不会危害到灵山寨的。
午饭过后,叶子便带着两人,前往那个汉人教书先生的房屋,见到曾应和苏清月,那个年老的教书先生十分的高兴,“孩子们,你们是从哪儿来的?”
“蜀地,”
“蜀地啊?那是老朽的故乡啊!”老先生听了十分的激动,他竟在有生之年能见到家乡人,倍感亲切看着老先生这般模样,苏清月试探性地询问,“老先生为何不回去呢?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呢?”
“苦衷倒没有,就是不想回了,这儿那么好,那么安定,老朽喜欢这儿,唉!你们也许不知道,老朽是前朝的太傅,”
老先生站起来,背对着两人,感伤起来了,“二十多年前,老朽在宫中任职,负责教导宫中的几位小皇子,那时候柴世祖尚在,大将赵匡胤也是衷心耿耿,谁料世祖年三十九岁便病逝,立年仅七岁的皇四子为帝,后来便是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大将赵匡胤夺了幼主的皇位,自己当了皇帝!”说到这里,老先生愤怒了。
“乱臣贼子!他怎配为王!咳咳咳,咳咳咳,”老先生怒火攻心,咳嗽不止,苏清月连忙给他倒了一杯水。
老先生喝了水,心情平静了许多,回想起往事,他真的很恨。
“兵变后,幼主与太后被迫前往房州,而宫中的但凡服侍先皇的,尽数被赐死,老朽命大,逃过了一劫,仓皇出逃,不敢回乡,逃到了这里,多亏这里的僮民好心收留,唉,听外头的人说,前朝的幼主七年前便没了,而那个黄袍加身的乱臣贼子,三年前也死了,”
“是的,三年前,太祖便死了,死因不明,”
“哈哈哈,哈哈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此等乱臣贼子,该死!”老先生再次确定他的死讯后,十分的畅快,两人都能理解老先生的心情,毕竟他的逃亡,有家不得归,都是赵匡胤一手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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