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曾应去马棚里找他的毛驴小花,一个月没见,他险些认不出这是小花了。与上个月比较,小花的体型整整膨胀了一圈。
“小花,你到底吃了什么东西啊!怎么养了一身的肥膘。”
本来精瘦的毛驴,现在竟然是头肥驴,曾应去扯小花,小花还装作不认识他,哼哼了几声,继续低头吃草料,“拉都拉不动你是吗?”
曾应奸笑起来,他将木门栓住,转身离去,不一会儿,他带着菜刀和磨刀石过来了,他站在马棚外,开始霍霍地磨刀,石块与铁器的摩擦声成功吸引了小花的注意,它抬起头,十分不解地盯着曾应。
曾应笑得更加阴险了,他高喊一声:“大师傅,菜刀磨好了,快来杀驴取肉啦!”
小花听了,几根草料从嘴巴里掉了出来,它满脸惊慌,不停地冲撞木门,叫嚣着要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曾应提着磨得蹭亮蹭亮的菜刀,逼近毛驴小花,小花吓得直往后退。
菜刀扬起,曾应冷笑地盯着小花,“我再问一遍,你是想成为菜刀下的肉驴,还是想跟道士我云游四方?”
小花瞪大了眼睛,苦苦哀求。
“好,我给你一个机会,想云游四方的就点头,想成为肉驴的就摇头。”
毛驴小花在威逼利诱之下,不停地点头,曾应满意的收好了菜刀,他打开木门,将驴绳套到小花的脖子上,为防止小花贪吃误事,他还将口嚼子套住了它的嘴巴。
“小花,从现在开始直到房州,你都不能吃东西,你要是不能瘦下来,我就把你卖给屠夫换钱。听到没有?”
小花猛地点头,生死存亡之际,它再也不敢贪吃了。
苏清月在门口外面等得不耐烦了,曾应才骑着胖胖的毛驴磨磨蹭蹭地靠近她,苏清月的黑马低下头来,朝小花喷了一口,然后高傲地扬起脑袋,踢动前蹄,它瞧不起这个矮家伙。
“你确定要骑着它去房州吗?”
“当然,必须得带着它去啊!”
苏清月瞧了一眼胖乎乎的小花,再也没眼看了,“开始出发吧,你再怎么慢,我都不会等你的。”皮鞭抽打马背,轻喝一声,白衣黑马,似箭离弦。
曾应拍了拍小花圆滚滚的肚皮,略带感慨地对小花说:“小花,你要知道,肥胖是一种罪过,以后千万不能贪吃了。”
说着,他从身后抽出一根细长的竹竿,竹竿上挂了一小捆青草,他把竹竿伸到小花面前,小花的口水直流淌,迈开了它的四只小短腿……
那一日,卢云阳在客厅里等候父亲回来,父亲一回来,他便开口劝阻父亲不要参合党派之争,但是他的父亲仍然一意孤行,不听劝阻,还大骂了卢云阳一顿,卢云阳伤痛难平,当晚就收拾包袱离开了卢府,前往清和园,他不想再看见利欲熏心的父亲,因而决定长住清和园。
曾应和苏清月离去之时,都没有察觉到卢云阳的不对劲,这几日,卢云阳喝酒的次数变多了,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待在竹林里,心中有事的他,像极了生前的慕华。
花生不知道卢云阳因为何事烦恼,但是卢云阳待在竹林时,她也会在旁边陪伴着他,听他讲那些自己听不懂的事情,“魏王赵廷美密谋篡夺皇位,圣上念手足之情以及昔日赫赫战功,罢免了他开封府尹一职,让他谪守西京。”
卢云阳露出了悲痛的神情,“不久前,父亲升为兵部尚书,圣上极为看重他,可是他为什么还要私自会见卫王殿下呢?”
“我还发现了,父亲他暗中和魏王有书信往来。花生,你说说,为什么人会这么贪婪呢?”
卢云阳突然抬头询问在把玩石头的花生,花生则一脸茫然地望着她,他忽然轻笑起来,“我怎么会问你这种问题呢,我真的好傻。”
“云阳哥哥,别烦恼了,你看你都变老了,都长出胡子了。”
卢云阳摸了摸微微扎手的胡须,不由地叹气,他居然那么多天都不修边幅成了。
脚踩竹叶,沙沙作响,有人走进了竹林,人未走进,花生便扔了手中的石子,满心欢喜地小跑过去,“枫哥哥,你终于出门了!”
正在备战秋试的庆丰,因为眼前入目的红、入目的艳,惶惶不安的心也变得平静下来,他宠溺地摸了摸花生的脑袋,“宣纸用完了,我得出门一趟,花生,你要不要一起去?”
“好啊!好啊!”
身边没有了好动的花生,卢云阳百般聊赖,“闲着也没事了,我得回一趟衙门,再不过去,师爷肯定又要说我坏话了。”
娇憨可爱的花生与文质彬彬的庆丰并排走在大街上,就像麻雀和白鸽,麻雀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而白鸽则是一直注视着麻雀,时不时“咕”一声,回答麻雀的问题。
天真烂漫的少女和言语温和的书生啊。
庆丰难得出门一趟,花生十分珍惜和庆丰相处的时光,她把她憋了两个多月的话,今天全说了出来,一吐为快的感觉真舒服!
庆丰在寻找合适的宣纸,碰到笔墨纸砚的他,忍不住停下脚步,细细查看,花生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她倒是对一旁的乌龟纹络、奇形怪状的石头感兴趣。
有时候,花生常常在想,要是自己不那么贪玩,要是自己也去认字、作画,她和庆丰之间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隔阂。
庆丰逛到一家字画摊前,字画摊上的宣纸,材质和成色都不错,价格也挺实惠的,庆丰便买了一百张,字画摊的老板将宣纸卷成一圈,用红绳系好,递给了庆丰,庆丰拿好了宣纸,但他并没有离开,而是对字画摊前悬挂的字谜产生了兴趣。
“成心不来?这应该是戊字。”
“公子厉害啊!”字画摊的老板忍不住赞叹。
不知何时,有一黄杉女子,也在字画摊前停了下来,她也对字谜感兴趣,旁边这个儒雅的男子,也惹得她偷看了几眼。
“一夜又一夜,是个多字。”
喉结滚动,他的声音沉稳而又带有半分温和,黄杉女子忽然间想多听听他说几句话,她偏过头来,言笑晏晏道:“公子,不如,我们比一场吧,看谁能先把这些字谜猜出来。我先来,田埂立一棍,是个由字。”
字画摊老板,翻来谜底,说道:“姑娘猜对了!”
庆丰也不甘示弱,“日复一日,是为昌字。”
“春日无秋火,是秦字。”
“一勾心月伴三星,是心字。”
身旁的黄杉女子,学识不浅,一边猜字谜,一边却格外的留意黄杉女子的一颦一笑,庆丰觉得“相逢恨晚”这四个字就是在描述自己的心情。
“呀,我们俩打了个平手。”黄杉女子拿着字谜,望着庆丰,巧笑嫣然的她,让庆丰有一阵子的恍惚。
“既然打了个平手,不如我们以自己的名字为谜面,猜出对方的名字,也不枉相识一场。”黄杉女子继续提议。
庆丰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他的心底有一丝的欢喜,想要知道这个黄杉女子的名字,“巍巍高山化为平地,春去秋来,农人庆丰收。”
“有一郑女,又喜黄杉,又擅刺绣,又恨年岁,又喜相逢。”
两人面面相觑,脱口而出便是对方的名字。
“魏庆丰!”
“郑双双!”
互相猜出了对方的名字,郑双双倒显得有些羞涩,她捂唇轻笑,蛾眉曼睩,眼波流转,直勾勾地盯着魏庆丰,“知己难寻,双双记住公子的名字了。”
魏庆丰听了她的话,既羞愧难当又带着满心欢喜,茫茫人海,千万过客,有人为你停下脚步,有人笑着与你猜字谜,有人说他记住你的名字了,二十二年来,从未有人这么对他说过这些话。
“庆丰谈论不上是姑娘的知己,今后有缘自会相逢。”魏庆丰低头作揖,脚步慌乱地离开了书画摊,而郑双双捻着手帕,欲言又止,但也只能略带惆怅地看着他离去。
另一处的花生,根本就不知道字画摊前发生了什么事,她盯这一盆子的乌龟,盯了许久,最后下定决定,咬咬牙,对买乌龟的老板说,“我要这一只乌龟!”
买乌龟的老板收了花生两倍的价钱,有些过意不去,所以给她的黑色小龟配了一白色的大瓷碗,里头放了一些水,花生端着这只小乌龟,一蹦一跳地走了,正巧瞧见有些失魂落魄的庆丰,他站着一动不动,花生觉得好玩,便将庆丰的食指头轻轻地抬起来,伸进瓷碗里。
许久未进食的小乌龟,猛的咬住了魏庆丰的食指,魏庆丰痛得呼叫起来,一把将瓷碗打掉,咬了他的乌龟也被甩在地上,庆丰吹了吹破皮的食指,疼痛一时难消,而面前的红衣少女,则捧起乌龟,大大的眼睛满是自责,她忐忑不安地望着庆丰。
忽然一阵心烦意燥,庆丰的语气忽然变得特别沉重:“花生,以后不许这么胡闹了!”
“枫哥哥,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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