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爷性情温和,一脸的书香气,但方圆十里的人都知道他爱花如命,牡丹花海中只要有一株花凋谢了,他都痛心不已,牡丹的花期一过,花儿齐齐凋谢,他便每晚写悼词,拿去念给凋谢的牡丹花,今年,他第一次培育出了秋季的绿牡丹,他更是狂喜不止,所以当素语说明来意时,刘老爷当场便冷脸了。
“不行。”
“刘老爷,望您能割爱,素语感激不尽!”素语百般恳求,希望刘老爷能松口,刘老爷看着面前有些狼狈的素语,为了那盆绿牡丹而低声下气,他心怀怜悯,他想起了自己的幼女,他沉声朝素语说道:“林小姐,我同你讲个故事吧……”
刘老爷本有一子一女,小女儿叫牡丹,牡丹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最喜欢绿牡丹,她常常低声同园子里的绿牡丹说悄悄话,每当牡丹的花期一过,花儿凋谢了,她便会伤心好久好久,刘老爷和刘夫人都安慰不了她。
有一日,刘夫人带着五岁的牡丹去牡丹花海赏花,刘夫人在长廊里遇见了几个夫人便一同闲聊起来,然后就任由牡丹去玩。
牡丹跑着跑着便跑到一个大湖旁边,她在湖畔看到一朵被人丢弃的绿牡丹漂浮在湖水中,她便站到湖边伸手想要抓住那朵花,“扑通”一声,抓住花的她便掉进湖中了,没来的及喊救命便沉入水中……
待刘夫人找到牡丹时,小姑娘已经溺水身亡了,她的手上紧紧的抓了一朵绿牡丹。刘夫人发疯似的紧紧抱住自己的女儿痛哭不止。
血浓于水啊!无论是谁都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闻声赶来的刘老爷也是痛哭不止,一日之间,两人都憔悴了不少,女儿下葬后,刘夫人便搬进了佛堂,吃斋念佛,谁也不见,她一直活在自责中,后来丈夫问她: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出佛堂。
“那夫人怎么说?”
“除非绿牡丹能在秋季绽放!否则绝不出佛堂”刘老爷说起这些往事时难免有些感伤,他继续说道“十三年来,我为了培育出那盆绿牡丹耗尽了心神,所以,林小姐,这盆绿牡丹不能给你!”刘老爷态度坚硬,素语心中十分着急。
突然,她不知道想到什么,整个人都充满了自信。
“刘老爷,绿牡丹早就绽放了,冒昧问一下,夫人是否还不肯出佛堂?”
“是啊,她仍不肯出来”刘老爷叹气,面带愁色,不知所措,他辛苦培育秋季绿牡丹就是为了让妻子出佛堂,但是,花开了,她仍不肯出来啊!
“若是,素语能劝出夫人,刘老爷,绿牡丹能否割爱?”
是要那盆十三年心血培育出来的绿牡丹?还是选择让妻子不再痛苦?他有点迟疑了。
刘老爷在大厅里头走来走去,许久,他咬咬牙答应“若夫人肯出佛堂,绿牡丹便赠给林小姐”。
在家人和花之间,最终他选择了举案齐眉的妻子,“来人,带林小姐去佛堂”,素语缓缓的舒了一口气,跟着管家出了大厅,刘老爷松口了,只要刘老爷一松口,就只差治好刘夫人的心病了……
谁也不知道林家小姐同刘家主母说了什么话,在佛堂门口站立的仆人们只听见主母的一阵轻微的抽泣声,随即大门开了,
时隔多年,一直素衣素食,身形消瘦的主母迈出了佛堂的大门。
仆人们热泪盈眶,纷纷跪倒,迎接主母,“给夫人请安!”
还有半个时辰,太阳便落山了,那辆马车依旧候在刘府门外,唤如同一尊佛像,静静地站在马车旁近两个时辰了,他那双深邃的眼定定的盯着刘府紧闭的大门。
“咯吱”一声,大门开了,一个淡紫色的娇小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的手中紧紧抱着一盆花,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她步伐轻快地走过来了,他伸手想替她拿花盆,但是她笑着摇头拒绝了,她抱着花盆,撩起车布,翻身进了马车,她的动作十分灵敏。
唤石这才察觉到看似这么柔弱的女子其实也是个练家子。
“走吧!回客栈。”
“驾!”
黄昏的余光静静的斜照马车顶檐,车内的女子,满脸笑意。
素语一进客栈便备受注目,此时的她,脸上带笑又带伤、双臂环抱一盆这个时节难得一见的绿牡丹,细心的客人还能发现她那右边的长袖还裂开一个口子。
真的是一个奇怪的女子,是哪家的千金呢?
众人小声议论,女子的身后是一个面无表情的黑衣男子,男子身上时不时散发出的杀气吓坏了众人,众人不再说话了。
素语此时正满心欢喜,她倒不是很在意那些人对她看法,她径直地上楼,远远的便在走廊里望见傅岩和一个白胡子老头,她欢喜的跑过去,停在两人面前,她朝傅岩礼貌性的微笑,随即看向地上的老头激动的说道“您是宁神医吧,您瞧!绿牡丹!”
原本以为,宁神医会激动的抱住花盆,但他的表现却让素语诧异了?
坐在地上的宁神医抬起头看了看绿牡丹,又仔细打量素语,随即毫不含糊地出声道“算你这丫头有本事,老夫答应你的请求,走吧!”
那么爽快,但又那么让人好奇?
宁神医扶着栏杆站起,一脸笑意的看着旁边的傅岩,“小岩子,你去吗?”
傅岩不想再和林素语有任何牵扯了,所以,他一口回绝了,“宁前辈,我还有事,就不去林小姐府上了”。
宁神医自讨没趣,便不再发话了,素语同傅岩颌首道别,转身便要离去,“等等,林小姐”,傅岩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黑色长帕递给她,“你的袖子”
他苦笑:自己怎么还那么关心她呢?素语有点脸红,匆忙放下花盆,接过他的长帕将裂开的长袖一圈又一圈的捆紧,“谢谢你,傅公子”,素语是真心的感激他,她已经不再对他抱有仇恨的看法了,毕竟,傅岩真的帮了她很多。
日落时分,晚霞红遍半边天,唤石赶着马车将素语和宁神医送到了林家三老爷养病的小院,他本是桐城人,他对桐城的大小街道、各个富贵人家的别院都了如指掌,他想着,这次出游二公子只让他一个人陪同,估计就是因为他比其他人了解桐城吧!
不然,为何他不让足智多谋的魏进随同呢?
林家三老爷又喝了一碗药,晚饭也没有胃口吃,他感觉有点困倦,正打算歇下时,素语推开了门,她激动的说:“叔父,我把宁神医请来了!”林家三老爷看见了女儿的狼狈模样,着急的问道:“语儿,怎么了,这么狼狈?”
“没事,宁神医,快快进来吧!”素语将站在身后的老头请进来了,此时屋里有四个人,素语、林三老爷、宁神医还有在病床旁伺候的徐大娘,宁神医替林三老爷把了把脉,皱了皱眉头,他走到桌子将端起空药碗仔细闻了闻,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欲言又止地看向林父,又看看素语。
他发觉什么了?
林三老爷一直注意宁神医的举动,在官场多年的他也似乎知道了什么,他朝在旁的徐大娘说道:“你先出去吧,”顿了顿,又朝素语温和的说道:“语儿,你先去换身衣服吧,咳咳咳,我同宁神医说几句话”。
“好的,叔父。”素语温顺的走出了房间,她虽然很想听听宁神医讲一下叔父的病情,但叔父不愿让她知道,那她也只好不听了。
她坚信,宁神医一定能治好叔父的病,那不过是一场时间有点久的咳嗽而已,肯定能治好的!
待二人走出了屋子,林三老爷哑着嗓子询问面前这个被世人称为怪老头的宁神医,“宁神医,咳咳咳,您直说吧,”
“林老,药有问题!”宁神医说出了林三老爷心中的怀疑。
“果然,”林三老爷苦笑,多少年了,该来的报复终究还是来了。
他会恨吗?可是,真的不知道怎么恨下去,这是自己的报应啊!
林父一时气喘,咳得越来越厉害。
“这个药里头加了一味极隐秘的药,这味药很凶狠,一般的大夫是无法察觉的,它会让一场很普通的风寒加重,即使后来病好了,身体会愈发虚弱,一不小心再生一场小病,都可能致死。”
宁神医看着苦笑的林老爷,继续说道:“据老夫了解,这味药应该是在出自留国……”
留国吗?林父陷入了无尽的沉思中。
“对了,宁神医,请不要将这个事告诉我的侄女,她不应该牵扯到上一辈的恩怨中。”林三老爷忽然恳求道,宁神医点了点头,微微叹气,他一向尊重患者的意见,也不会多管别人的家事,他只负责治病。
“回头,老夫会将药方写好,照着这个药方熬药,可以保证你能尽快痊愈,可是,你服用那味药太久了,身体还是会愈发虚弱的。”
宁神医摸着胡子微微叹气继续说道:“恕老夫无能为力,那味药,太狠了,今后林老可能会有诸多不便啊!”。
他忽然觉得自己愧对神医这个称号了,竟然没法子除去那味密药的影响。
即使是众人口中无所不能的人,也会遇到一些无法解决的事情。
“能治好,便行了,身体虚弱就虚弱吧,我活得也够久了……”林三老爷喃喃自语,但随即他又叹了一声。
宁神医叹着气在桌子上写着药方,豪门世家的种种暗算,他见得多了,但他从不会多加干涉的。
生在世家,不明不白死去的人还少吗?
林三老爷还沉浸在无尽的沉思中……
宁神医走出了房门,门外侯着两个人,素语和徐大娘,他将药方递给徐大娘,嘱咐道“按这个药方煎药,让林老喝下,连喝三日,林老便不会咳嗽了。”
徐大娘小心地收好药方,她朝素语看了看,脚步却不动,素语点了点头,徐大娘才迈着脚步离开。
宁神医也正要大步离去,素语急急从后头唤住他,“前辈,还没有酬谢您呢?”
“老夫愧不敢当!”宁神医叹气,径直的走了……
素语面露疑色,他怎么留下这么一句话呢?
斜阳的余晖轻轻的投射在她的身上,长长的身影映照在石阶上。
宁神医留下的这么一句话,让林素语陷入了沉思。
为偿还蒋姑姑的那一份恩情,繁星化作一名小厮,进入了清和园,早在踏进清和园之前,他就在外头打听过这个园子的情况。
据说,这个园子原先是一位前朝的将军所建,这位将军是个惜才之人,一道圣旨下来,他便要去驻守北境,故而将这座园子赠给了一位被汴京才子称为“慕华公子”的男子,再后来,慕华公子因故离世了,其好友便替其打理这座园子,再后来,慕华公子的好友遇刺而亡,园子便到了当时汴京的女首富秦卿卿的手中,让人诧异的是,没过几年,秦家突生变故,秦卿卿也死了。
整个清和园,成了汴京城中所有人口中的“鬼园”邪门,邪门,真的很邪门,但凡是清和园的主人,都难逃一劫,世人们皆言,这座清和园的建造者是个杀人如麻的将军,阴气甚重,所修建的园子引来了积怨已久的恶鬼们,所以,好几任清和园的主人,之所以难逃一死,是因为被厉鬼们所害。
如此重重,清和园的邪门之事,被传得越来越离谱,繁星刚刚踏进清和园之时,心里头其实也是十分害怕的,毕竟,那个时候的传言,太真实了,因为繁星先行打听过这个园子的事情,所以,当他听到他们口中所说的“慕华公子”之时,他便知道,蒋姑姑去祭拜的那个人,肯定就是那些老人口中擅丹青、喜声乐的“慕华公子”,那些老人们所说的慕华公子身旁有一蒋姓侍女,便是蒋姑姑了。
既然蒋姑姑曾经在清和园里服侍过慕华公子,那为什么她不亲自前来取那个檀木匣子呢,而偏偏要让他来取,而且还是偷偷地取走。
直到,繁星走遍了整个园子后,他才明白,原来蒋姑姑之所以不肯踏进汴京,不愿踏进清和园,是怕触景生情。
清和园的布局与摆设,与慕园毫无差别,不,应该是这样说,慕园是仿制清和园所建造的,蒋姑姑其实是个敏感的女子,她怕回到旧时所待的园子,徒增伤感,可是又怀念从前的种种,所以,她便造了一座相似的园子,可始终不敢再回到那个原来的园子。
旧人已不在,生者亦伤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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