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待张嬷嬷出门,便见福宝领着那俩丫鬟迎上来,替她们作证,解释并非她们伺候不周忘了给公子预备帕子,而是公子把帕子给了清姑娘。
映春端着茶从边上路过,不经意听了一耳朵,进门后,七姜问她:“张嬷嬷和福宝他们几个,嘀咕什么呢?”
“说是二公子把手帕给了清姑娘擦眼泪……”映春手里侍弄着茶水,也没多想自己说的话,等她端茶来递给少夫人,见她气呼呼的模样,才意识到轻重。
那么巧,展怀迁拿着一摞信件从门外进来,见桌上有茶水,便吩咐:“映春,给我倒一杯茶。”
他径直往书桌走去,没留心主仆俩的神情,坐下后还催了声:“要温的,我渴得很。”
很快,一碗茶被送到面前,展怀迁摸了摸不烫手,端起就大口饮尽,待放下茶碗,却见是七姜在跟前站着。
他侧头绕过七姜,映春早就不在屋里,不免责备:“怎么都下去了,你快歇着,我回完这些信,就来陪你说话。”
七姜故意歪着脑袋说:“她们一道挨训去了,丫鬟们早晨忘了给你预备帕子,张嬷嬷在训话,真是不容易,大事小事不能出一点儿错,知道的是嬷嬷做事严谨规矩大,不知道的,还当是在伺候皇上呢,只怕皇上都没这么计较。”
展怀迁自己早忘了什么帕子不帕子的,反问道:“这是怎么了,你和张嬷嬷闹不痛快了,我就走开一会儿。”
七姜气呼呼地哼了一声,转身走去外间,抱着胳膊坐在炕沿上生闷气。
展怀迁跟出来,一脸茫然地问:“难道是和我生气?”
七姜别过脸不看他,小声咕哝着:“那么贴身的物件,随随便便就给人,回头她拿着帕子来与我说,和你有了肌肤之亲,我怎么反驳她?”
展怀迁没听清楚,走来妻子身边坐下,好生道:“好好的,我怎么你了。”
七姜心里藏不住事,到底嚷嚷出来:“你做什么把帕子送给上官清,将来她拿去外头招摇,你还要不要面子,我还要不要面子?”
展怀迁先是一愣,待明白过来,立时冒了火气,骂道:“福宝那臭小子,实在是皮痒了。”
说着便往窗外召唤:“福宝呢,把他叫来。”
可外头却一阵鸡飞狗跳的,夫妻俩互相看了眼,展怀迁小心搀扶七姜一起到了门前,只见张嬷嬷手里不知从哪儿抓的鸡毛掸子,追着不知要打眼前哪一个,福宝在那儿大义凛然地张开手臂英雄救美,说着:“您要打打我吧,不与她们相干。”
原来是映春以为自己闯祸了,跑去找张嬷嬷商量,怕公子和少夫人为此生嫌隙,张嬷嬷骂她没轻重,映春忍不住辩解了几句,方才无辜挨骂的俩丫头也帮腔,这下好了,把张嬷嬷点炸了。
但见主子们出来,张嬷嬷立时收敛,将鸡毛掸子塞给一旁的丫鬟,上前道:“奴婢的不是,在这儿吵吵闹闹的。”
展怀迁并不在乎,只管指了福宝,冷着脸说:“你过来。”
福宝吓得不敢动弹,回府前才说要保密的,他本是关照了嬷嬷不要告诉少夫人,谁知映春无意间听去,又不小心说出口,可归根结底还是他先说出来,指定要挨收拾了。
“公、公子,我、我……”
“张嬷嬷,司空府今天送来十篓大螃蟹,母亲不爱寒凉之物,我眼下也不能多吃,秀景苑和文仪轩都分好了,剩下的若给下人们分不过来,大管事说晚上蒸了丫鬟小厮们吃饭时自己爱吃的拿,我们院里不和他们一处吃饭,反倒是吃不着了,你派人去要半篓来,都给福宝吃。”
七姜忽然开口,说了这么一番话,在众人发愣的时候,她小心走下台阶,来到福宝面前。
“少夫人……”
“福宝,往后也要替我看着你家公子,不不,公子我自然是信得过,可我信不过外头的女人,上官清那号人虽不多见,可遇见一两个也够恶心的,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福宝立时骄傲起来:“少夫人,小的一心一意忠于您和公子,是见不得外头女人对公子投怀送抱的,您放心,福宝在的地方,就不能有姑娘靠近我们哥儿。”
七姜忍不住笑,又努力正经地说:“当然了,你要听公子的话,往后公子不让你往外说的,你要管好自己的嘴巴,记住了吗?”
福宝一脸憨笑:“是是是,如今家里谁不知道,少夫人的话,比公子更管用。”
只见展怀迁走下台阶,从一旁丫鬟手里拿过鸡毛掸子,福宝吓得睁大眼睛,亏他胖墩墩的身子,倒是灵活得很,一溜烟就跑了。
七姜上前来,拿下掸子,正经地福了福:“二公子消消气,底下的人不听话,妾身来替您教训,这不是您主外,我主内吗?”
张嬷嬷憋着笑,转过身去,张罗大家赶紧散了,展怀迁微微蹙眉,看着面前笑成花儿的小娘子,语气里带了几分威胁,轻声道:“少夫人,一年后娃娃落地,咱们来日方长。”
七姜玩够了,心情好看什么都快活,而这句话又勾得她心思荡漾,怀念起那没羞没臊的每一晚,微微撅了嘴,竟是有几分委屈。
展怀迁就见不得她委屈,便正经道:“我要哄上官清说出她在清楼里的经历,抓些蛛丝马迹来查幕后主使,起先我也是冷着脸的,后来一想惹怒了她断了线索不值当,就顺手把丝帕给了她。你放心,救她是道义,我们要救的是更多受苦受难的女子,事后她若纠缠,我绝不姑息。”
七姜自然是明白的,不忍心再胡闹,温柔地说:“我懂,闹着玩而已,你才是最辛苦的。”
展怀迁道:“还有,你驳我的面子不打紧,玩笑也好、来真的也罢,我不在乎。可下回张嬷嬷做规矩,不论对错,你都别轻易插手,能明白吗?”
七姜点点头:“一会儿我自己和嬷嬷说去。”
展怀迁嗯了一声后,眼角带笑,低头在七姜耳畔轻声说:“方才那样看我,脑袋瓜里在想什么?”
七姜娇然红了脸,变得柔软好摆弄,被搀扶着回房去,可两口子刚跨过门槛,溜走的福宝又跑了回来,喘着气说:“哥儿,学堂的先生来了,咱们三哥儿把人打伤了。”
展怀迁无奈地皱眉,七姜却来了劲头,提起裙摆张牙舞爪地往门外去,高兴地说:“我们怀逸总算硬气了,我可不信他能先动手,那几个臭小子一定又欺负他了。”
展怀迁忙跟上来,知道拦不住,搀扶着说:“慢些,我们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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