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郡主大大方方出门去,霍行深也不知怎么想的,大步跟了出来,在瑜初上马车时,伸出了胳膊为她充当扶手。
瑜初显然一惊:“你这是做什么,你是我的奴才吗?”
霍行深仿佛扳回一城,眼底遮不住三分得意,说道:“下官伺候郡主上马车。”
“你故意的?”
“郡主请小心台阶。”
意识到自己被摆了一道,因为她仗着父王赏赐强行往这里送东西,这人不能反抗不能拒绝,就来这么一出,既然王府能为尊,他自然就该为卑,果然是出使北藩见过世面的人,能屈能伸的。
瑜初心里好气又好笑,倒也没什么不高兴,不理会霍行深,径自上车去,但马车走了没几步,她就下令,要转去太师府。
郡主大晚上突然驾临,七姜也委实唬了一跳,但来者气呼呼的,进门后三句不离数落姓霍的,七姜起初还听着新鲜有趣,渐渐就犯困了,看着瑜初在面前晃来晃去,忍不住打了呵欠。
“你累了?”瑜初总算冷静下来,难得对七姜露出几分委屈,但没好气地嘀咕,“可我不对你说说,我今晚是睡不着的,他这算什么意思。”
七姜一手托着半边脸颊,笑道:“好歹算是有来有回,总比郡主之前一个人自言自语的好。”
瑜初立时坐到她身边来,眼中盛满了期待,但问:“他这算是恶心我,还是给了我反应?”
七姜说:“以郡主您察言观色的本事,倘若霍公子故意恶心您,您这会儿就不会面若桃花满眼春色了。”
瑜初的脸倏地一下红了,抿着唇憋了半晌,才念出一句:“小丫头,念了几天书,都会咬文嚼字了,什么面若桃花……”
七姜则一脸故作可怜的求饶:“郡主,什么时辰了,一会儿展怀迁还得送你回去,不然我们都不放心,您说,哪有您这样大晚上来打扰别家小两口的。”
瑜初别过脸道:“少来,你怀着孩子呢,怎么就打扰你了。”
这话自然是没底气的,玩笑过后,才正经道:“找你说这些牢骚还是其次,去把展怀迁找来,说正经事。”
七姜见郡主严肃,也明白她不至于大半夜来找自己倾诉儿女情长,不免心里一紧,同样正襟危坐起来,召唤映春去请二公子,不多久,展怀迁就到了。
从中书令大人的只言片语里,不难听出,礼亲王一派势力要动手了。
不似晋王势力涣散、孤掌难鸣,且做事瞻前顾后,礼亲王在朝中真正拥有权力和威严,他若当真起了杀心,根本不会在乎消息被泄露出来。
而说完这些事,瑜初也该走了,展怀迁送郡主出门时,轻声道:“前日府中走水,还常有探子在附近徘徊,郡主即便不来告知,我们也有准备了。”
瑜初抬眸四下看了眼,一脸严肃地说:“不必送我了,回去护着七姜吧,一会儿你若单独回来,我和她都会担心。”
展怀迁自然不会单独行动,也不能让郡主就这么回去,之后还是亲自送到王府私宅,好在往返都没遇上什么麻烦,顺顺利利地回到了七姜身边。
二公子回府的消息,分别送到了家中各处,大夫人正秉烛夜读,抬眸见梁嬷嬷,只道:“夜深了,你也歇着去吧。”
可梁嬷嬷欲言又止,犹犹豫豫地迟迟没退出去,大夫人再次抬起头:“想问展敬忠的事?”
“夫人,昨儿还好好的不是吗?”
“我和他没事,你不必多心。”
“可是……”
“你放心,我没打算离开太师府,我也说过,再离开这里,我就不会回来了,那我又岂能轻易离开?”
梁嬷嬷上前来,她担心得竟是嘴角起了泡:“您和老爷,到底怎么了?”
大夫人起身绕过桌案,仔细查看了梁嬷嬷的火气,唤来小丫鬟命她们好生照顾,待她们退下后,才淡定地说:“因着姜儿和怀迁,我改了好些脾气,我见得到展敬忠的好,我也愿意承认我心里一直念着他。可我们俩都是人,食五谷有七情六欲,我岂能像个菩萨似的活着。我今日不见他,他也不来见我,就是明白了我心里想什么,我需要时间冷静,他同样要思考如何面对我。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我不必向你交代,也不必向孩子交代,我知道这十年把你吓坏了,才叫你太过谨慎紧张,难道怀迁和姜儿不比你在乎我们夫妻,可他们不来问不干预,我这辈子能有这两个孩子,是前世积德了。”
一番话听得梁嬷嬷的心回到肚子里,自认关心则乱,十分害怕老爷夫人又起变故,反倒要夫人来安慰她。
如此又劝说了几句,打发梁嬷嬷后,大夫人才长长叹了口气,只是回到桌前,再没心思看书了。
这些日子,她闲来为展敬忠处理信函,偶尔会夹杂进一些朝廷文书或是要紧的信件,这自然是因为丈夫对她毫不保留的信赖,那么看到了一些不该看见的东西,何翊翎自认,也该对丈夫给予信任。
做到这些并不难,但有些事事关重大,她无法接受、无法认同,彼此需要时间来冷静,今晚没有来纠缠,展敬忠到底还是懂她的。
大夫人合上书册,一盏一盏吹灭烛火,耳畔响起七姜撒娇玩笑时说的话,那会儿盼着晋王的风波过去后,能有机会让她与家人团聚,结果晋王都入土了,朝廷的事永无休止。
“好孩子……”大夫人默默念着,“实在委屈你了。”
夜深人静,展敬忠忙完从书房出来,迎面见儿子站在屋檐下,他下意识抬头看了看月亮的所在来判断时辰,不禁嗔道:“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展怀迁说:“姜儿睡熟了,我想和爹聊几句。”
“为了今晚的事吗,你娘累了要歇着,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爹,连郡主都从霍行深父子口中听说了礼亲王的动静,您这儿不会没有消息,可不论是您还是外祖父和舅舅们,都毫无反应,你们是真不知道,还是……”
父子俩对视着,展敬忠觉着身上有些发冷,拢起袖子慵懒且满不在乎地说道:“你是朝臣,亦是丈夫,既然朝廷的事眼下轮不到你费心,就好好当你的丈夫,照顾好七姜的身体,也是头等大事。”
“爹……”
“退下吧,很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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