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倾箫是累坏了,几天没合眼,他骑上马背,身体一放松就瘫倒在马背上,全然没了昔日高贵儒雅的太子形象。
凰殇昔倒还好,昨夜有倾箫在身边,她睡觉的时候比较沉也没有过多的戒备什么,相对皇倾箫,她是好太多了,只不过伤势有些严重罢了。
马背上显然是不能睡的,有士兵就近找了一辆马车,叫醒皇倾箫之后让他到马车上睡,为了让倾箫能睡得安稳些,凰殇昔也上去,让他枕着自己的腿睡。
为了尽量减少地面不平带来的颠簸,马车行驶得很缓慢。
走了许久,等皇倾箫醒过来,才加快了脚步,这回去的过程几乎用了近三天的时间。
而在救灾镇南一带,没有皇倾箫的指引,士兵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稍微派些人过去,分发食物去还被困在洪水中的百姓,觉得能救,才会把人救下来。
当一行人回到镇南的时候,那因为将凰殇昔抛下自行前来的二万人,纷纷跪了下来。
皇倾箫将凰殇昔从马车内抱出来,看也没看那些请罪的人一眼,便大步往帐营去,留下两句话。
“传太医。”
“各自领四十军棍。”
把两万人话都不敢吭一声,别说是四十了,这罪八十也该领,太子殿下已经仁慈了!
太医很快就赶到,检查了一番凰殇昔的腿之后,只摇头,“公主的伤势有些严重,也幸亏覆上了药草,将发炎程度降到了最低,这才保住了这条腿,否则还真是……”
皇倾箫听得也直蹙眉,“那太医,痊愈得要多长时间?”
太医摆弄了一下,脸色有些严肃:“伤口深可见骨,要是再用力一些估计骨头都得断了,这伤没有两三个月是好不了的,老臣先开些药,在将公主的腿包扎好……公主殿下,你要记住了,这期间腿不能沾水,不然真得废了……”
皇倾箫认真地听着太医的嘱咐,神色凝重,那模样好像这条腿是他的,就差没用笔纸给记录下来。
当太医嘱咐完说要回去开药,太子送太医出去后,嘱咐身边一名侍女以及守在帐营外的侍卫。
“方才太医说的待会全部记下来,然后都记到脑子里去,若是公主又什么闪失,本殿下唯你们是问!”
侍卫和侍女战战兢兢唯唯诺诺地道了句:“是……”
皇倾箫撩开帐帘走进来,目光不由落到凰殇昔的腿上,眉目间满是疼惜,他将凰殇昔的腿放在自己大腿上,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为她轻轻揉揉按摩下。
“昔儿,对不起……”再次满是自责愧疚的话语想起,眉目间流露出来的心疼十分的明显。
凰殇昔摇了摇头,冲他露出好看的弧度,“没事了,都过去了,倾箫要是实在替我不值,回去之后帮我好好教训一顿皇沾燊,真是疼得我……只喊爹。”
皇倾箫因为她最后一句话,眉目的自责散去了不少,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了。
语气带着温意,却让人不寒而栗,“敢动昔儿的主意,倾箫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皇沾燊,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喧闹声,皇倾箫皱眉:“什么事?”
侍卫的声音传来:“回太子,是廉公子来了,说什么都要见一见公主殿下,属下正在拦着。”
皇倾箫眉心折痕更深,刚想下令让他把人给赶走,凰殇昔率先说道:“让他进来吧。”
皇倾箫尽管不想见到廉子兼,但凰殇昔发话,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遍地头认真地替她按摩腿。
廉子兼冲进来的时候,是满头大汗的,他看到凰殇昔,上下认真打量了她一番,见她只有腿上和手上受了伤,这才放下心来。
碍于太子殿下在,他稍稍收敛了脾气,没向之前那样毫不客气,“你还好吧?”
凰殇昔点点头当做回答,问:“听说是你把两万人带来这里的?”
廉子兼以为她要秋后算账,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顾不得太子在场,语气十分的不好:“不是你让我带队走的吗?”
凰殇昔歪了歪脖子问道:“你见过我了吗?我可没有见过你。”
廉子兼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说话。
凰殇昔敛眉,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你生什么气,我又没责怪你的意思,我只不过是真的连你的声音都没听到,怎么跟你说话的?”
廉子兼臭着一张脸,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朝凰殇昔那边扔了过去,皇倾箫手疾眼快接住,如大海般深沉的目光看向廉子兼,神态明显带着不悦。
廉子兼也不管这位太子高不高兴,语气很不善:“还说没有,如果不是你的意思,我怎么可能拿到你的玉佩,也就是有你的玉佩在我才可以指挥那些人继续赶路的。”
凰殇昔接过皇倾箫递给她的玉佩,指腹摸了摸,按照触感和轮廓,确实是她的玉佩没错。
“你在哪捡到的?”
廉子兼炸毛,“什么在哪捡到的?我不是捡来的!我是进去树林找你的时候有人给我让我带兵先离开,你稍后就会跟上的,谁知道你……”
凰殇昔脸色平静地问:“谁给你的?”
“你身边的侍女,那个……那个叫什么孙什么的那个。”
孙漪。
皇倾箫和凰殇昔都恍然大悟。
凰殇昔是被背叛者,孙漪的背叛她知道,但是皇倾箫的恍然大悟是怎么回事,凰殇昔可还没有告诉他这件事。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在树林里寻找凰殇昔的时候,皇倾箫经过吕娅和孙漪的尸体,后来便接着去继续去找,孙漪在皇倾箫离开的时候便爬了起来。
因为皇倾箫没有发现,她正要起身逃走,这没想到她还没有爬起来,眼前就出现了一双素白的鞋子,她的视线往上移动,脸色瞬间就变了。
孙漪倒在地上,小脸苍白,皇倾箫低眸睨着她,抿唇不说话。
直到孙漪颤抖着唇瓣喊道:“太……太子殿下。”
皇倾箫的眸光很深沉,就像大海的深处一样,他透着凉意的目光紧紧盯着孙漪,声线缓慢:“既然知道我是太子,那么告诉我,什么理由让你跟了我十多年选择背叛我。”
孙漪垂下头,小脸白得不像活人的模样。
“本太子在问你话。”
孙漪跪下来朝皇倾箫磕了三个响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太子殿下,奴婢也不想的,您教了奴婢和吕娅十多年,我们要动手的时候对您有愧……可是,可是奴婢们的这条命是二皇子救回来的……”
皇倾箫懂了,因为原来这十多年,他是养了两条忠犬,而不是白眼狼,只可惜,这个“忠”字,并不是对他的。
“五公主在哪?”
孙漪低下头,不肯说话。
“你只需指个方向,这十多年的情,你便还清了。”
孙漪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眼中蓄满了泪水,见皇倾箫不是开玩笑的模样,她艰难地指向了皇倾箫去而复返的那条路再偏四十五度的地方。
皇倾箫转身前往的瞬间,孙漪已经到底而亡,眼中透着一份解脱。
是的,太子殿下对她很好,可是她却不得不背叛太子,与其这般两难,还不如让太子亲手将她杀了。
皇倾箫留下一句:很抱歉,我不会留下叛徒。
便去继续寻找凰殇昔了。
因为要去寻找凰殇昔耽搁了不少时间,救灾活动因为皇倾箫的离去而不得不停下来,就算他们前去救,也没能救出多少人,毕竟都是一群有勇无谋的大老爷们。
皇倾箫让凰殇昔在帐营里好好休息,他要去继续实行救灾,还有很多地方的人没有救出来,再不快些,恐怕不是淹死而是饿死了。
因为这边开始起救援,还有六七个城镇在,距离太远的,一天不可能有来回。
于是皇倾箫吩咐,让四千搜船舟前往载人,一千四百多艘便载着粮食和水一起前往,因为路程远,接收的百姓以及士兵们都需要吃,所以只能这样安排。
留下几艘船来以往万一。
准备好一切之后,皇倾箫回去告诉凰殇昔一声,他要出发了,凰殇昔点头,因为现在腿上有伤,她不能陪同过去,未免作为负担或是弄湿了腿,她选择乖乖地留在帐营里。
叮嘱皇倾箫一定小心,重要事情说了三遍之后,才肯放他离开。
而皇倾箫也是再三嘱咐,让下人好好照顾凰殇昔,这才不放心地走了。
六千多艘船浩浩荡荡地出发了,一下子少了两万多人,还剩两万多人,皇倾箫已经吩咐好了,让三千多人前往附近小镇尽可能多的带回来干粮食物等。
另外一千人则是去还有树林的地方去捡来柴木什么的,还有两千多人便是再度去勘察地形,剩下一万多人驻守营地,保护粮食帐营的安全,以及最重要的是保护凰殇昔的安全。
如果能安全回来的话,这次皇倾箫带人的在度回来,应该是能够将剩余所有城镇的百姓都带回来。
因为路程太远了,还是手动的划船,行程必定是比较慢的,走了已经四天了,凰殇昔猜测,估计这才抵达一个城镇。
凰殇昔从帐营里出来,感受积水边的凉风,她面向皇倾箫离去的方向,好像是在等待什么。
廉子兼叼着一棵不知名的小草,也不知是什么坏习惯,他嘴里总要叼点东西才行。
跟着凰殇昔的视线眺望过去,痞里痞气地说:“哇——一望无际的洪水,我连半个人影都没有看见,你到底在看啥?”
凰殇昔面无表情地答了句:“看眼前的一片黑暗。”
廉子兼撇撇嘴,看了眼凰殇昔闭阖的眼睛,讪讪地不说话了。
两人就这样并排站着眺望积水淹没地方,廉子兼个子比较高,他时不时地就扭过头低脸看看凰殇昔的神情,她一直都是这样面无表情。
“喂!”
“嗯?”
“你要在这里看多久?有什么好看的。”就算好看你也看不到。
“你若是觉得无聊你便回去,我自己一个人没事。”
“回去?我才不要!”
“为什么?”
“那里都是一群什么都不懂的爷们,只会打打杀杀,像我这种有文化的人是和他们谈不进去的,况且,要是再把你一个人留在这,上次的事他还没有跟我计较,倘若你再出什么事,太子一定会把我削了。”
凰殇昔直接忽略了他后半句话,偏头仰脸问他:“你觉得自己很有文化?”
廉子兼脸色顿时黑了:“喂喂喂,你啥意思你!”
“字面上的意思。”
廉子兼登时炸毛,不断在她耳边喋喋不休,一会儿说着紫荆的事情,一会儿,又说燕国的事情,再一会儿又说龙鳞和白齐的事情,反正就是要证明自己的见识很广!
听到龙鳞的字眼,凰殇昔眉梢不自觉地敛了敛,廉子兼没有看到,还在一个劲儿地喋喋不休。
凰殇昔装作不经意地问:“既然你知道这么多,那我问你一件事。”
廉子兼停下嘴,眼中还带着被人看不起的不高兴:“你说你说!”
“几个月前,龙鳞的皇后,是不是被废了。”
廉子兼愣了愣,随即想了好一会儿,他才怀疑地问道:“废了?几个月前的事?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收不到?”
凰殇昔平静的面容上没有分毫的情绪波动,“当时废后的事情,可是闹得沸沸扬扬。”
廉子兼当即摇头:“没有,没有废后,龙鳞废后那么大一件事,不可能不昭告天下的,如果昭告天下了,我不可能不知道!”
凰殇昔有蛋蛋地问了句:“那皇后与人暗渡陈仓通奸叛国,你觉得龙鳞皇还会不会不废后?”
廉子兼跳脚,惊讶地瞪大眼睛,“不会吧?与人暗渡陈仓?这么羞辱龙鳞皇?那皇后是真真真让人倾佩!居然还能叛国!这皇后够胆气,是个人才!”
“……”凰殇昔一阵无语。
这小子脑子抽了吗?
廉子兼用胳膊捅了捅凰殇昔,挤眉弄眼地说道:“喂!这龙鳞皇后可真不一般啊,着实够魄力!看你的样子好像认识她,改天介绍我瞧瞧?”
“……”凰殇昔在度无语。
不用改天了,这不站在你眼前吗?
“你难道还觉得她能活下去吗?暗渡陈仓通奸叛国是什么罪?龙鳞皇还可能留下她吗?”
听凰殇昔这么一说,廉子兼才反应过来,一下让这件事给激动到了,没有考虑这方面的问题。
廉子兼一脸可惜地摇了摇头,“唉,真是太可惜了,这么一位人才,怎么偏偏要去当皇后呢?要是是平民百姓,指不定还能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呢!”
凰殇昔静静地抿了抿唇,她发现,这个廉子兼似乎丝毫都不介意龙鳞皇后“暗渡陈仓”的事情,若是换作平常人,听到这个已经对龙鳞皇后嗤之以鼻了,而他,居然没有这个意思……
这小子,带着叛逆和不受约束,是对这封建的制度观念。
凰殇昔摇了摇头,到底没有再说什么,而廉子兼则是沉吟了片刻,又不死心地问道。
“你确定龙鳞皇后真的被废了吗?”
凰殇昔随意“嗯”了一句。
廉子兼还是不死心:“喂,那龙鳞皇后……啊呸!是前龙鳞皇后,是直接处死了还是被打入了冷宫?”
“被发配到别的国家做奴隶了。”凰殇昔漫不尽心地回答。
廉子兼眼中闪过一道亮光,凰殇昔却毫不留情地将它熄灭了,“不过,已经死了。”
廉子兼忍不住爆了粗口:“大爷的,谁干的好事,居然把娘们给咔嚓了?!”
凰殇昔无视他的暴跳如雷,“你不知道龙鳞的事,那么燕国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
廉子兼瞥了她一眼,闷闷地问:“你想知道什么?”
“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可多了!”
“可是你刚刚对龙鳞的事情并不了解。”
廉子兼一巴掌拍到自己的脑门上,“那肯定是机密,龙鳞皇不对外宣传,这我不知道是很正常的事情!”
“哦,既然这样,那么燕国平王和琉王联手对阵燕帝宫阙的事情,接下来的发展是怎样你知道吗?”
廉子兼眨了眨眼睛,嘴巴张得老大,“这两货终于肯联手了吗?早他娘的该联手了,不然也不至于让燕帝削得那么狠!”
“看样子,你是不知道咯?”
“什么时候的事情?”廉子兼的语气很不好。
“大概,一个多月了吧。”
廉子兼黑了脸,没有回答凰殇昔的话,似乎是在自言自语,那声音很低,平常人根本就不可能听见,练武之人或许也只能听到他再说话,却听不到他所说的内容。
但凰殇昔不同,她能隐约听到这几句话:该死的魂淡,这么大的事情居然都不告诉小爷,活腻歪了是吧?
凰殇昔忍不住嘲讽,“我问你的都说不知道,还说知道的可多了?看来也没我一个女子知道得多……”
廉子兼怒:“你那时正好问到了我暂时还不知道的事,有什么好嘚瑟的!有本事你再问问,你来问紫荆国的事情,我保证我能说出来的事情吓你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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