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之后便是她醉酒暴露武功,哭着闹着跟他说,他是混蛋,另一人也是混蛋,她对那人那般忠心,那人却要杀她。
原来那日她就知道了他要杀她,在以这种方式跟他求生。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她满嘴谎言。
如今想想,她只是想活着。
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他蓦地想起她刚来侯府不久,用对宁王有利的消息为交换条件,让他陪她一起去宴璇玑的思源学堂。
他甚是瞧不起她为了讨好宴璇玑那般摇尾乞怜的模样,他问她:是不是侯府所有人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为了留在侯府,你的底线是什么?”
当时的她垂眸微微苦笑,说:二公子可能永远不会明白,这世上有些人,哪怕是仅仅为了活下去,就得拼尽全力。
他当时其实是有感触的。
因为曾经的他就是为了活下去,用尽了全力。
但他依旧觉得她那样说,是她的心机。
如今看来,她说的何尝不是事实?
可既然那般求活,既然那般想活下去,为何就这样离开呢?身上还中了三载春秋不是吗?
他的解药还没来得及给她食下呢。
原本打算让赤风悄悄下到她的餐食里,他又觉得不放心,这种事情,得确保万无一失。
故他打算今日寿宴结束回府后,找个机会亲手下到她的茶水或者吃食里,亲眼看着她食下。
却做梦也没想到,他没这个机会了。
她身上的毒还没解就离开了。
不对!
他陡然睁开眼睛。
在她那里,她应该觉得解药是他子嗣的脐带血,毕竟她处心积虑来侯府,费尽心机勾.引他,就是为了这个。
难道?
将手里的衣裙放到面前的梳妆台上,他噌然起身,问春兰:“你可见过你家大娘子身上的一种药丸,黑褐色的,这么大一粒。”
他拿两指比划了一下,比划完,便走向房中有抽屉的柜子,抽开抽屉找。
“是不是这个?”春兰跑去榻边,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他。
宴墨白接过,拧开瓶盖,自里面倒出一粒。
黑褐色的药丸入眼,他眸光微敛。
“是。”
就是这药丸。
他给她的避子药就是这个样子的,只不过,这是她自己准备的。
看了看瓷瓶,里面还有不少。
他又倒出一粒,同先前的那一粒一起,递给春兰。
“你拿去拂雪苑给赤风或蓝影,让拿去找胡大夫看看,看是什么药?”
春兰颔首领命,双手接过。
想想现在已过了三更,又小心翼翼出声确认:“二公子,是让现在去找胡大夫吗?”
“当然。”
好吧。
春兰施了一礼,快步离开。
——
赤风来到芳菲苑的时候,已过了四更天。
房中亮着灯,房门是开着的,他来到房门口,看到他家大人坐在灯下,双手手肘支在桌上,一双大掌撑着脸,一动不动。
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想什么。
抿唇犹豫了下,他还是抬手叩了叩门。
宴墨白闻声缓缓将脸自掌心抬起来。
赤风被他眼中的猩红吓一跳。
他快步进去,施礼禀报:“大人,胡大夫说那药丸是十全大补丸。”
果然。
宴墨白没有多少意外。
他早就猜到了是假的。
所以,她怀上了是吗?
抬抬手,示意赤风退下。
赤风颔首,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已经四更了,大人早点歇着吧,一会儿得起身早朝了。”
宴墨白瞥了他一眼。
赤风施礼离开,并将其房门轻轻带关上。
坐在灯下的宴墨白又恢复了双手掩面的姿势,一双掌心上下搓了搓脸,他回想他与那女人的每次事后。
前面几次,一次是她当着他的面吞的避子药,一次是他咀嚼好喂给她吃的,一次她当着赤风的面吃的......
在江南,她开始自己主动吃的。
温泉池那次,她没吃,不过那次就算怀孕也没那么快能看出来。
所以,应该是江南那次。
确定是怀了吗?
因为怀了,她觉得自己的解药到手了,所以离开得如此毅然决然?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原本他是没打算这辈子要子嗣的。
不对,应该说,原本他决定这辈子绝不要子嗣的。
可此刻,他脑子里想的却是她搞错了解药,没有食解药,他该去哪里找她?
——
翌日一早,聂婳来到房间的时候,看到宁淼在把布带一圈一圈往身上缠。
聂婳疑惑:“你这是作甚?”
“让自己看起来胖一些,不然,万一碰到宴墨白或者康王,难保不被他们认出来,他们对我太熟悉了。”宁淼道。
聂婳点点头。
“只是,现在可以这样,往后去天就要热了,你这样不得热死?”
宁淼眉眼一弯:“往后去我会把自己吃胖点,毕竟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嗯,对了,你让我买的草药,”聂婳将手里的一提药包放到桌上,“你单买这个草药做什么?”
“洗手洗颈脖,能让皮肤变黑变粗糙,不然,你觉得我这双手,跟你买的这张面皮相符吗?”
宁淼边说,边将自己的双手伸给聂婳看。
十指葱葱,白璧纤长。
再看戴了人皮面具的脸。
年轻女子的手,中年妇女的脸。
聂婳笑:“确实不太相符。”
“所以,我得让它相符,别忘了大理寺是什么地方,大理寺的那些人都是干什么的,一不小心就会露馅儿。”
聂婳鼓鼓嘴,有些懊恼:“早知道,我就订张年轻的了。”
“没事,死了丈夫怀着遗腹子的中年妇女挺好,不会是他们的怀疑目标。”
“嗯,你下午就可以去了,刘掌柜妻子会带你先见一下大理寺后务主事,他要看看人,决定留不留用,放心,都已经打点好了,不会有什么问题。”
“多谢。”
——
侯府
金氏带着甘嬷嬷来到芳菲苑,也不见春兰的人,便一脚踢开宁淼厢房的门。
破口大骂道:“都日上三竿了,也不见个人,又没主子伺候,你个贱婢在哪儿躲懒......”
话没说完就没了声,因为她发现房中桌上的灯火未熄,宴墨白竟坐在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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