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皇宫,直奔袁条路而去。胡为民问我要不要和领头的太监打个招呼,我说小太监既然叮嘱我们不要多言,那就跟着他们就行。
从皇宫到袁条路,大概走了一个多时辰。路上有老百姓围观,但是快到袁条路附近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再跟上来。
胡为民悄声问我,怎么让秃顶和尚偷鸡不成蚀把米,我说:
“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袁条路上的这家酒铺子,我和胡为民是第一次来。按我想的,只要看到那座四堵墙和满地的白骨,就一定是酒铺子,没想到真的走到面前,我还是觉得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四堵墙还在,满地的白骨也有。可是白骨的周围,竟然有整整一圈的香蜡纸裱,像是上供一样在燃烧着。
胡为民问我:
“这不是闹鬼的地方吗?怎么还有人把这地方当菩萨一样供着?”
我摇摇头:
“不一定是供,可能是大家怕极了,乞求恶鬼不要出来害人吧。”
胡为民摇摇头:
“给恶鬼上供,岂不是助长了恶鬼的胆量?”
人就是这样,打不过就认输。哪怕对方是邪恶的,先讨了对方的欢心,让自己活下来再说。
五十人的队伍,在离四堵墙还有百十多米的地方就停下了,只有秃顶和尚一个人拄着法杖往前走去。
我和胡为民站在队伍的最后面,想看清秃顶和尚是怎么捉鬼有点费劲。
胡为民上前问领头的太监,说能不能让我们跟着秃顶和尚一起过去,结果领头的太监甩了胡为民一个白眼:
“不怕死你就往前靠,反正这队伍里谁死了,都与宫里无关。”
好家伙,我就说队伍怎么停的这么远,原来是死在这地方就等于白死了。
胡为民过来,问我要不要跟着秃顶和尚过去,我说:
“当然要过去,不然怎么让秃顶和尚偷鸡不成蚀把米?”
我和胡为民在众目睽睽之下跟着秃顶和尚往前走,秃顶和尚回头看了看我和胡为民。但是他只是皱了皱眉头,什么话也没说。
秃顶和尚在离四堵墙七八步远的地方站定,我和胡为民在离秃顶和尚五六步远的地方也停了下来。
地上的香蜡纸裱烧的还挺旺,一阵阵浓烟被风迎面吹过来,呛的人眼睛都睁不开。
再看四堵墙下,一层摞一层的白骨有头的部分,有腿的部分,就是没有一具完整的人骨架。
秃顶和尚看上去很有把握的样子,一只手杵着镀金法杖,另一只手拿着一串佛珠竖在胸前,一边用手指一颗一颗扒拉着佛珠,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胡为民纳闷:
“连个鬼影都没看见,他驱的哪门子鬼?”
我说:
“各家驱鬼都有自己的门道,不一定我们画符,他也画符。”
胡为民还想再问,我悄悄对他“嘘”了一声:
“别说话,看看再说。”
秃顶和尚还在念念有词,也不知道是他念叨的那些东西起了作用,还是风向有了变化,只见刚才还迎面扑过来的浓烟,竟然都往四堵墙靠拢过去。
那些浓烟靠近四堵墙后,就像爬山虎一样顺着四堵墙蜿蜒而上,最后都从墙头上翻了下去。
胡为民忍不住:
“这是……要拿浓烟熏死恶鬼去?”
我说:
“管它的,别熏死我们就行。”
秃顶和尚还在念念有词,地上的香蜡纸裱像是被风箱吹着烧一样,很快就燃烧殆尽。
眼看着最后一缕浓烟也翻进四堵墙里,我和胡为民还是没看出来,秃顶和尚到底要怎么捉恶鬼出来。
终于,秃顶和尚不念叨了,四周安静下来。
我和胡为民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打扰了秃顶和尚捉鬼。
过了很久,秃顶和尚还是站着不动。
就在我和胡为民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查看的时候,四堵墙的砖缝里,突然冒出来一缕缕黑色的烟。
我看着那烟的颜色,再闻闻那烟的味道,竟然是刚才那些翻墙进去的香蜡纸裱的黑烟。
怎么回事?难道这些香蜡纸裱是秃顶和尚提前准备的?
黑烟越来越多的从砖缝里钻出来,像不知名的藤蔓植物从地里长出来一样。
秃顶和尚看着那些黑烟后退了几步,我和胡为民也赶紧后退出去。
突然,秃顶和尚双手横抓着镀金法杖,对着那些黑烟往前一送,又往后一拉,就见那些黑烟像是绳子被人突然拽直了一样,瞬间就朝着秃顶和尚的法杖而来。
秃顶和尚抓着法杖继续后退,那些丝丝缕缕的黑烟也跟着他往前移动。
就在秃顶和尚后退到我和胡为民刚才站在的地方时,那座看上去还挺结实的四堵墙突然就悄无声息的倒塌了。
真的是悄无声息,甚至砖块砸在那层厚厚的白骨上,也没有一点声音出来。
我和胡为民有点吃惊,看来这个秃顶和尚确实有两下子。
四堵墙倒塌后,里面的白骨也露了出来。
奇怪的是,白骨并没有随着四堵墙一起倒塌,而是像被打了鱼胶一样,独自凝固成一个四四方方的,和四堵墙一样高的白骨塔样的东西。
我和胡为民都倒吸一口冷气。
这白骨塔粗粗一看,也不下几千具白骨,真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人死在这里。
不过,相比于我和胡为民的吃惊,秃顶和尚看上去还比较冷静。
只见他双手握着自己的镀金法杖,然后一步一步,步子迈的很稳的朝白骨塔走过去。
我和胡为民原地不动,再回头看宫里出来的队伍,早就一个人影都看不见了。
胡为民忙里偷闲的问我:
“就这,还指望他们给驱鬼师做个眼见为实的证人?”
我说:
“只要驱鬼师能活着回去,他们能编出比眼见为实更眼见为实的说辞出来。”
就在这时,离我们已经拉开一段距离的秃顶和尚突然回头,眼神非常犀利地瞪着我们:
“莫出声。”
我和胡为民连忙闭嘴。
秃顶和尚呵斥完我们,又一步步往前走去,直到离白骨塔不到一法杖远的地方才停下。
我和胡为民倒不至于担心秃顶和尚出事,毕竟他伤绣月和吞天藤在先。
但是眼前的情况实在是让人感到紧张,所以我和胡为民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只有秃顶和尚还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秃顶和尚站在白骨塔前,嘴里又开始念念有词。只是和刚才不一样的是,他没有单手杵着法杖,而且双手把法杖横握在胸前。
直到现在,我和胡为民都没看见恶鬼现身。
眼看着秃顶和尚还在念叨个不停,胡为民终于忍不住问我:
“会不会眼前的白骨塔倒了,恶鬼也就没了?”
我看着白骨塔深思熟虑了一下,然后很认真地看着胡为民说:
“不知道。”
胡为民被我晃了一下,正准备开口怼我,就听见白骨塔里突然传来一声动静。
那声动静很轻,如果不是因为我耳力极好,可能都听不见。
我不知道离的那么近的秃顶和尚有没有听到,反正胡为民肯定没听到,他准备怼我的第一个字已经说出来了,我一把上去就捂住了他的嘴:
“仔细听,白骨塔里好像有动静。”
胡为民一愣,支棱起耳朵和我一起听。
确实是白骨塔里的动静,而且听上去像是有人在笑。
秃顶和尚应该也听到了,念念有词的声音也大了几分。
我本以为秃顶和尚会静观白骨塔有什么变化,没想到他竟然先发制人,抡起手里的镀金法杖就朝白骨塔砸过去。
白骨塔高的要仰头才能看上去,秃顶和尚的法杖只砸到和他差不多高的位置。
秃顶和尚身形胖,力气也大。一法杖砸下去,白骨塔就被砸出一个大洞,周围的白骨也掉落下来。
只是这些白骨并没有直接落地,而是把骨碴最锋利的那端,朝着秃顶和尚刺了过来。
秃顶和尚穿着一身明黄色绣金线的袈裟,只见他身形猛然一抖,他身上的袈裟无风自鼓,竟然把那些白骨纷纷吸了进去。
那些骨碴锋利的白骨进了秃顶和尚的袈裟后,就像点燃的烛火掉进了水里,瞬间就失去了伤人的威力,一根根蔫了吧唧的掉在地上。
秃顶和尚踩着脚下的白骨,又抡起法杖去砸白骨塔。
很快白骨塔就出现了好几个巨大的裂口,那些白骨虽然还和之前的一样飞向秃顶和尚,但是都被他的袈裟给收在脚下。
白骨塔里,那点似有若无的笑声还有。但是秃顶和尚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一法杖接一法杖地砸着白骨塔。
胡为民拉着我还要后退:
“我看这白骨塔撑不了几下就要倒了,别等会那些白骨碴子再伤了咱俩。”
我这边刚跟着胡为民退了一步,一直没说话的绣月突然开口了:
“南大哥不是要这和尚偷鸡不成蚀把米吗?怎么一直退了又退?”
我说:
“不急,等这白骨塔里的恶鬼出来,我自有办法让这和尚吃瘪。”
绣月撇嘴:
“白骨塔都要倒了,就是有恶鬼,岂不是要被白骨塔给埋了进去?”
就在绣月话音未落的时候,白骨塔里突然就伸出一颗活生生的女人脑袋。
我和胡为民还有绣月只看了一眼,两个人和半个生魂就同时惊呼到:
“胡双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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