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本尊让你走
与此同时，顾卿九仿佛陷入一种玄之又玄的境地。
方才与顾祈洲对峙，她不禁回想起往事，那些往事叫她心中如烈火焚烧，怒火击穿了理智。
也是那时开启至尊道体。
但此刻灵魂仿佛陷入一处混沌之地。
四周全是灰茫茫的雾气，仿若一片上古战场的废墟，然而神明叩拜，无尽神灵在她脚下俯首称臣。
直至轰地一声，黑气魔焰从地底冲宵而起，绞灭了那些神佛虚影，也绞碎了这一片天地……
不好！顾卿九心中一慌。
至尊道体如人形宝药，暴露了道体体质，兴许会引起一些人垂涎，如太虚那种人兴许会来猎杀她，可这些黑气却是魔气，一旦叫这些魔气冲破防锁，那才是真正的举世皆敌！
介时莫说是这南火国，便是整片天澜大陆也再无她容身之地！
上一世她孑然一身，她心无牵挂自然无所畏惧！可这一世，茯苓还活着，战霄也在她身旁……
不，不，不！
“给我镇！”
灵魂被困锁在此，顾卿九双手快如闪电迅速连续掐出几十道法诀，却无法压制那些来势汹汹的魔气，磅礴的默契在不断冲击着这片奇妙的混沌之地。
一个神秘的声音好似妩媚的呻吟，雌雄莫辨，却又好似天神魔尊在似笑非笑地俯瞰众生。
祂不乏煽动地说：“你是魔。”
“魔就该有魔的样子。”
“你已滋生心魔，这世间无你容身之处。”
“何不彻底化魔，何必还要苦苦抵抗。”
“一念成魔，不过是你一念之间。”
顾卿九冷声呵斥：“你给我闭嘴！”
“我怎么做事，还轮不到你在这儿指点！”
这同样是一位老朋友，上一世自从入魔后，这个声音便好似盘踞她心海，占据她神识，她眉心灵台遍布这人的呓语。
但她心境已经不同。
她不再一无所有。
茯苓和战霄就是她最后一分人性，最后一分理智，也是她最后的防线。“灭！”
她再次掐诀。
然而那个声音意味不明地哼笑出声。
祂慵懒地说：“没用的。”
“你本就是魔，本就该入魔。”
“时机已至，你这一身魔性啊，是压制不住的。”
豆大的汗水顺着顾卿九的脸庞滚落而下。
难道入魔当真是她的宿命？
可她不信命！
修行之人本就是逆天而行，本就是与天争锋，与命争锋！
她牙关紧咬，想尽了一切办法去灭这混沌之地的魔气，想浇熄那些黑色的火焰。
然而仿佛在嘲讽她的徒劳无功，那个慵懒妩媚的声音继续在她心海中轻笑，“早便说了，没用的。”
“魔道之门已向你敞开，你唯有依从，何来抗衡。”
然而此话刚落，
数之不尽的神性光辉突然自顾卿九眉心的神印中绽放。
顾卿九愣了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眉心那个天尊神印。
而这些废物的神性光辉犹如神曦，所过之处摧枯拉朽，无尽魔气被湮灭，湮灭之前竟还好似发出声嘶力竭的凄厉惨嚎。
那个笑着看戏的声音也神色一凝。
“啧，”
突然对方砸了一下舌。
“谢演之，你倒是管得宽。”
那人语气森然，阴恻恻地这么说。与此同时，外界。
城主府中本就众强云集，但因这边发生骚动，紫煞城主蔺枯荣，还有神药殿主等人，几乎是第一时间便已赶至。
“这是什么？”
有人惊愕地看向顾卿九，也有人匪夷所思。
“数月前天衍神尊从短暂现身，且还赐下一枚天尊神印。”
“难不成……这位便是天尊爱徒？”
“听说本是墟神宗内一名寻常弟子，却一朝登天，被墟神宗众人称作小师祖，辈分与那位开宗祖师持平，竟与祖师成为同门。”
而城主府外，整个南火国境内，不论何地，众生皆是朝此朝拜，他们面前悬挂着神尊法旨。
冥冥之中众生心中滋生出些许明悟，无论得道多年境界高深的修士，还是寻常的百姓凡人，此刻皆是紧紧按住了自己的心口，一份愿力在此滋生。
包括紫煞城主蔺枯荣，也包括神药殿等人。
甚至就连顾祈洲都一脸错愕，不禁用手按住自己这颗正在跳动的心脏。
无人能说得清此刻究竟是种怎样感觉。
但大道梵音震耳发聩，那些神魔呓语仿佛在昭示着什么，仿佛在预言着什么，而众生愿力被法旨抽取，又化作无尽星光，尽皆没入虚合双目，长发在风中凌乱飞舞的顾卿九体内。
……
顾卿九并不知晓时间过去了多久，或许不过一刹那，也或许是漫长的几天、几年。
当那片混沌之地魔气尽灭，灰蒙蒙的雾气自四面八方再次汹涌而来，将这一片废墟全部掩盖。
而顾卿九也猛地醒过神来。“姑娘？”
茯苓双目通红，连忙上前几步，接住了自空中徐徐下落的顾卿九。
“茯苓……”
顾卿九瘫在了茯苓怀中，她恍恍惚惚地看了看茯苓，又看了看匆忙赶来紧紧揽住她肩膀的战霄。
“战霄……”
好在，他们还在。
顾卿九这么想着，旋即眼皮越来越重，意识陷入了无尽的昏暗之中。
“姑娘！”
临昏迷前，她仿佛听见茯苓惊慌的呐喊，还有战霄那慌张无措，一口一个卿卿唤她的低沉嗓音……
那声音听着很是耳熟，却不像如今神识寂灭的战霄，更像是从前那个曾在焚天炼狱与她相伴百年的战霄。
“卿卿！”
“卿儿……”
……
“……卿卿，卿卿……”
“本尊每回这样唤你，便都好似在求着你亲亲本尊一般。”
“你这人怎生得这般冷酷无情，本尊在这焚天炼狱说一不二，百年来护你周全，可你为何亲都不肯亲一下？”
“你说，你是不是还在惦念那个沈殿青？”
“往生镜中浮现你生平，本尊可是全都看见了，看得清清楚楚呢！你与那人指腹为婚……他哪里好？”
“他哪里比得上本尊？”顾卿九仿佛做了漫长一个梦，梦中那人总是在欲求不满，有时太过委屈，会悄悄地红透眼睛，语气再凶，却从未伤过她半分。
顾卿九还记得焚天炼狱坍塌时，那本是像个真实无比的小世界，只不过天是黑的，一轮血月，无尽烈火，也充斥着无尽的蛮荒之气。
但天幕就那般裂开，苍穹被撕裂，无形的力量撕毁了一切，无论是一域生灵，还是炼狱中为战霄效命的十方罗刹。
“——走！”
那人为她撑起一片天，双目之中满是血丝，他两手向上托举，与他一同征战多年的方天战戟早已断裂成数节。
他红透了一双眼，唇边溢出血，他回眸对她说：“走！”
“你不是一直想走，不是大仇未报，不是想去找那些人雪耻吗？”“本尊让你走！走！”
当最终透支了全部神能，他虚弱地瘫在了他怀中，他笑得很复杂，无力地抬起手轻拭她眼边泪水，那还是她百年来头一回那么惊慌无措。
“战霄、战霄……”她哭得满脸都是泪，紧紧地抓住他的手放在她脸上。
他的身体在她怀中逐渐变得虚幻……
“卿卿……”
他沙哑地唤着她。
而顾卿九含泪亲吻着他，求他，留下来，别丢下她一个人，可他最终却只能满是不舍地闭上眼……
战霄对顾卿九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忘了吧。”
“忘了我。”
如果忘了，就不会痛了。所以让她忘掉。
可她又怎么可能忘得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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