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王在路上便知道了一些大概,知道宋翎带了江湖大夫进宫给母妃治病,也知道父皇对那江湖大夫提出的治疗方案不满意,正在御书房大发雷霆。却不知宋翎带进宫里的江湖大夫究竟是谁,还道这世上除了小路大夫外,竟还有这等奇医妙手。
见过礼后,湘王朝皇帝问:“父皇,母妃如何了?”他努力想要保持面上的平静稳重,可眼里深浓的担忧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皇帝看了皇后一眼,不答反问:“煜儿,你可识得一位路大夫?”
周煜微怔,想到皇后和宋翎也在这里,随即反应过来,忙道:“父皇,儿臣确实识得一位路大夫。路大夫医术超绝,是可遇不可求的名医。可惜——”周煜深叹一息,暗道若路大夫在此,母妃这病说不定还有治愈的可能。
“可惜什么?”皇帝问。
周煜哪敢隐瞒,如实道:“说来惭愧,儿臣在三台县时,遭遇北冥国高手偷袭,当时儿臣身边的高手尽数折陨,儿臣一家性命危在旦夕。是路大夫大义相救,儿臣一家这才幸免于难。可惜路大夫被那些贼子掳上商船,待儿臣的人找到那船时,听闻路大夫因不愿随贼子去北冥国,竟趁贼子不备,于江上跳船丧生。”
周煜说完又看了宋翎一眼道:“当时宋将军也在,他详知此事。”
皇帝转目看向宋翎。
宋翎又上前一步,站在了周煜身边,拱手躬身道:“皇上,湘王所言皆属事实。当时微臣亦认定路岚已经丧生,还将她的遗物带回京都,打算给他立个衣冠冢。谁知前些日子微臣在吴指挥使家里偶然遇见路大夫,这才知晓当日路大夫并没丧生。”
周煜神色一震,面上狂涌出惊喜之色,“小路大夫真的还活着?”他这两日吃不下睡不着,京都城中的名医访了个遍,也带了几个名声响亮的进宫给母妃看过,却没有一个能对症下药的。
如今听闻那拥有神技的小路大夫还活着,那压在心头的重石立时轻松了许多。
宋翎微笑,“微臣今日已经带她进宫给娘娘治病,此时人已在玉泉宫,殿下莫忧。”
皇帝的眼前浮出一张清秀的有些过分的脸。才十五六的年纪,真有他们说的那样超绝的医术?
这时玉泉宫的宫人前来传信,皇上正想问问惠妃现在的情况,便免了太监先去听信的流程,直接宣了玉泉宫的那位传信宫女进御书房。
宫女第一次来御书宫,颇为紧张,一双腿不停抖着。
“惠妃现在如何了?”皇帝的声音很沉,听不出喜怒,有一股天然的威压,压的小宫女连头都抬不起来。
“回、回皇上,惠妃娘娘服药后已经止痛了,现下正睡着。”宫女如实回话。
皇后与湘王面上皆露出讶色。
皇帝虽然关心惠妃的病情,却没有像皇后和湘王般长时守过,更不清楚惠妃自发病后这两日受着怎样的煎熬,自然无法像皇后和湘王般闻之生讶。
“当真已经止痛了?”皇后一脸不敢置信,这才多久?就治好了?
宫女忙道:“回皇后娘娘,惠妃娘娘服下药不到一刻时便止了痛,千真万确。”
湘王面泛喜色,朝宫女问:“可是路大夫开的药?”
宫女道:“正是路大夫开的药。”
到了这种时候,皇上是不信也得信了。
“看来这小路大夫还真是有几分本事。不过既然一碗药就止了痛,那便不用再做他先前说的那些‘手术’了吧?”
宫女的身子又抖了一下,将头垂的更低,“回皇上话,路大夫说娘娘现在只是暂时不痛了,若不根治,还会复发,到时更麻烦。”
湘王问:“路大夫可有说如何根治?”
宫女用力点头,说话的声音却变小许多:“路大夫说要‘手术’,需得切除腹中那截发炎的肠管才行。”她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浑身哆哆嗦嗦的将话说完,头垂的更低,根本不敢抬头看任何一个人。
若是换一个王爷,此时恐怕已经提刀去玉泉宫砍人了。
可湘王不会。
他亲眼见过小路大夫拿刀划破儿子颈部,通气后还用长夹去取异物,完事再缝合,就像裁布绣花般轻松完全,且儿子也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
他亲身经历过,所以知道小路大夫的本事,听到这些,并不觉得有多震惊,只是正常的担心罢了。
皇帝观察着湘王的神色,见他面上既没有露出震惊之色,也没有露出愤怒之色,只是眉眼间的愁色更浓罢了。
“煜儿,你怎么看?”皇帝问。
周煜忙道:“父皇,母妃此时虽因良药而减缓痛苦,但身上的病根仍在,随时都有复发的可能,儿臣不想母亲再经历一次这样的痛苦,请父皇允准路大夫为母妃手术。”
皇后也道:“皇上,惠妃妹妹这两日因病痛生不如死,虽说此时痛苦缓解,可若不根治,随时都有复发的可能。臣妾也觉得长痛不如短痛,干脆由路大夫手术根治,以绝后患。”
皇帝看着眼前的皇后和湘王,面色格外的平静,眼神里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沉默了好一会,皇帝终于开口道:“既然你们都愿意相信那位路大夫,愿意让惠妃剖腹一试,想来是极信任那位路大夫,只希望他能不辜负你们的信任才好。”
得了父皇允肯,湘王十分高兴,连忙下跪谢恩。
宫妃与外头的女子不同,自入了这深宫,一切都不由自己作主。身体发肤虽受之于父母,却不再属之于父母,而是成为了帝王的附属。
深宫里的妃子,就算是想死,也不敢以伤害自己的方式自尽。这是对皇权的亵渎,对帝王威严的藐视,乃是抄家灭族的重罪。
像惠妃这样的病,想要剖腹治疗,必须得到皇帝的首肯,否则便能治其一个自残之罪,罪名可不小。
皇帝挥手,“都退下吧,朕也乏了。”
众人求之不得,匆忙退出御书房。
皇后与湘王一起去玉泉宫,宋翎乃外臣,不便入后宫,只得先自行出宫,在宫门处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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