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秋远江的紧张完全不同的是秋岚珺的镇定自若。她做的每个动作都坚定自信,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
仿佛做过千百遍。
这种活她没有做过千百遍,因为这种简单的活还轮不上她亲自上手。
镇定自若,信手流云,原本就是她的个人风格。
忙活完,她将针筒丢进一旁的盆中,再给老太太扎了一遍,老太太那紧皱着的眉头也渐渐松展开来。
随着气息渐稳,秋岚珺收了老太太身上的银针,顺手扯了薄被单给老太太盖上,起身走至窗下的桌前收拾东西。
秋远江直到现在才回过神来,目光复杂的看了路大夫一眼后,快步走到母亲床前蹲下,“娘,您怎么样了?”
秋老太太现在乏得很,原本都快睡着了,被儿子这一摇一问,又给弄醒了过来,一时没好气的瞪向儿子,“吵什么?我还没死。”她这话里多少饱含了怨气。
原先她根本没多大事,疼是疼,但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只要儿子不给她添乱,她能早些得到路大夫的救治,自然就能早些解脱出来。
可谁知,今儿求医这事偏就被儿子的一时冲动给耽误了,害她没能及时就诊,延误最良医治时机,导致白白受了这许多苦头。
之前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她可还没忘记,对儿子的埋怨自然也还没散去。
秋远江被老太太这一斥,呆了一呆,随即又大喜。老太太还有精力斥他,证明确实没什么事了。
“娘你没事就好了,刚刚——”秋远江话还没说完,老太太便又闭上了眼睛,冷着声道:“一时还死不了。我头疼,你先出去。”
秋远江脸上的笑容僵在那里,尴尬之极。
当然,他心里清楚老太太为何这样对他,也没什么怨言,现在这样的结果,已经是老天有眼了。
“那儿子先出去等着,您歇够了再让阿桐来叫我,到时咱们再回府。”秋远江起身道。
老太太闭着眼轻轻应了一声,没再看他。
被叫做阿桐的侍女赶忙上前给老太太盖上刚刚从车里取来的锦被,生怕冻着老太太。
秋远江转身要走,站在窗下收拾完东西的秋岚珺却喊住了他,“秋大人顺便把药钱、诊金和急救费交一下吧!”
秋远江目瞪口呆,药钱、诊金、急救费?
急救费是什么鬼?
刚刚的急救费,难道不该包含在诊金里吗?
以他的脾气,他本该张口就驳的。
可这时候,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来是不知道该如何说,二来是不敢再去说。
这小子,远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好对付。
而且,瞧眼下这情况,以后老太太恐怕经常要来这里报道,得罪他,确实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多,多少钱?”他今儿出门时特意让长随多带点钱,就怕面对钱不够的窘境,此时想想,真是先见之明呢。
秋岚珺扫了秋远江一眼,眉眼里似笑非笑的神采很是明显,“三百两。”
秋远江面色大变,“多——多少?”
秋岚珺挑眉,“怎么?秋大人不会是拿不出三百两吗?不会是想治霸王病吧?”
秋远江面色通红,心里的郁气越结越浓。
他出门时特意吩咐长随多带钱,长随便去账房支了二百两银票带在身上,他自己身上还有十几两银子,这统共加起来也不过二百余两,距离三百两还差不少呢。
那种窘迫感又来了,像座巨山般压顶而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那年他还是个翩翩少年郎,虽然家境清贫,却从来都未曾因金钱而弯折过腰身。
那年他进京赶考,第一次见识到京都城的繁华。也第一次知道自己有多渺小。
离开家乡后,他身上仅存的那点优越感瞬间便消失无踪。
他自诩天资过人,学业又力求上进,打小便是在周围人的夸赞中长大。他以为自己是特别的,是能最终站上金銮殿的。
可到了京都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平凡。他向来自诩过人的聪明才智,在京都众才子的眼里,屁都不是。
他没能站上金銮殿,却也是三甲进士中的一人,拥有了做官的资格,只需等待分配即可。
那时候他独身窝居在一间小客栈里,天天被伙计催要房钱,伸长脖子等着上边派下上任通知。
然而,足足等了三个月,他的上任通知依然不知在哪里。
后来他遇到一位已经准备赴任的同乡,才知在这京都城里做官,不是他想得那么容易。有人等了三年还在继续等着。
人脉需要打点,可他连吃饭都成问题,怎么去打点?
在他被客栈老板赶出去的那天,他遇到了阮大人。他的前岳父。
阮大人同情他的遭遇,将他带回家中,后又欣赏他的才学与品行,遂决定出手帮他,并将心爱的女儿许配给他。
从那时起,他便再也没有过囊中羞涩的窘迫感。
他秋远江,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过得像个人样。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一刻想到那些已经被他尘封的往事。
这些往事久远的,让他逐渐忘记了那时的艰苦岁月,让他以为他从来都没有走过那样一条崎岖的路。
他在这尴尬窘迫,秋岚珺看都没看他一眼,关好箱子拎着就往外走。
曹掌柜走了过来,依然保持着先前的微笑,“秋大人这边请,药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秋远江知道,这是催他结账呢。
他迅速朝一旁的长随使了个眼色。
长随心里也是郁闷,今儿带了二百两银子,按说看什么病也都尽够了。
可谁知,人家开口就要三百两。
长随凑到曹掌柜跟前,陪着笑脸道:“刚刚出来的太过匆忙,身上没带这么多银子。不如这样,我们带带老夫人回去,稍后过来取药交钱。”
曹掌柜道:“也行。那就先付诊金和急救费,一共二百两。”
长随看了老爷一眼,见他轻轻点头,赶忙跟着曹掌柜去交钱。
在柜台验看银票时,长随忍不住问了一句,“这里的药都这么贵吗?”
曹掌柜眼皮都没抬,淡淡道:“要看什么药,总不会每种药的价钱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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