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恐怖灵异 > 放牧人 > 第二章 风萧断肠(1)

  当再大的痛苦成为一种现实时,时间就会义务性地跑来干涉,和煎熬者一起并肩作战,在伟大的劳动中渐渐削去那痛苦所生长的荆棘。
  部队在自力更生和牧民们的帮助下终于站稳了脚跟,不仅组织军事训练,还积极开展劳动生产——开荒和放牧。
  巴根和特日格参军了,石头不但没有反对,而且是大力支持了他们。没有了战争的草原,几夜间人口就突然增了不少,逃荒的牧民渐渐回归了自己的家园,草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热闹。人多了,跟着牲畜就多了,草地还是原来的草地,她需按照长生天的法则存在。于是一些忧心的牧民开始意识到草场即将面临的危机,石头就是其中一位。
  营地的几位老人相继走了,包括善良的毛伊西格老人!营地本来就是阿木尔从事革命的根据地,自然要移交给骑兵,那当初的骑兵连,已经变成了一个生产团,足有四五百人。石头仅剩了二十只羊。不仅仅营地,还有几十匹上好的马,十来头骆驼,一百来只羊一并都交给了骑兵团。没有了巴根和特日格的帮忙,自个本身腿脚不便,加之两次昏死对身体的影响,已经没有多大能耐放牧大群了。
  一辆破旧的勒勒车载着自己的女人和儿子,赶着二十只羊,迁徙了。石头想找一块茂盛的好草场,可走了五六天也没有找到,最后又折还回来,在离兵营不远处立了帐。
  牧民们不再是单纯的牧羊人了,草原出现了一种大农场的放牧形态,不过不是旧社会给奴隶主放牧那样,而是划定草场,集中管理,禁牧和开牧互替。集中管理是由骑兵团支出来的人民政府组织管理,牧民人口及牲畜量都要登记入册。禁牧为了恢复一些草场,在一定时间内禁止放牧;开牧也是在一定时间内可以放牧,只要不超过草场的承受量。草场得到了统一管理,劳动果实统一分配,牧民的生活依靠人民政府保障。
  一些牧民刚开始有些不适应,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大伙儿感受到了集体劳动所产生的伟大魅力和热情。
  牲畜量像滚雪球越滚越大,短短时间内就超出了草原的承受力,即使禁牧和开牧互替,也还是不幸让一些草场失去了她的光泽,而爆发的朝鲜战争,所导致的物资缺乏问题,使得“雪球”  时时刻刻滚才好,甚至还盛起一股热潮,这股热潮让所有人着了魔,不问出处,只顾产量。
  一片片草地变成了失身裸体的荒地,一些绿洲也随着消失,无限砍伐都供应不上需求。没了草地,没有树林,不远处的沙漠开始伺机报复和吞噬,风沙随时可以摧毁几代代人的美好家园。风声再不那么美丽动听了,而是伴着一声声侵掠和哀嚎声,瞒天过海灰压压一片。
  石头实按捺不住了,他一个放牧人,根本不懂什么是政治,什么是国家建设时期。于是把一肚子无遮无拦的话一股脑儿倒给了建设兵团(原来的骑兵团)的领导余大河。
  开始,余大河还有耐心认真听石头诉心里话,后来直接就拍桌子了,大声斥责石头没有国家主义和集体主义觉悟,甚至批评石头是回归田园式的个人自私主义。石头根本听不懂余大河说的“田园”是什么意思,但他明白了一点,就是自己的心里话惹得领导不高兴,虽依然搞不明白哪里出了错,但隐隐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多嘴了。
  可石头觉得憋屈,就把心里话说给乌伦珠日格听,可也没收到“好果子”吃,乌伦珠日格好心地说丈夫的脑子被马蹄子踩了,不跟大流走,一个人胡说闯祸。石头也怀疑自己了,因为几乎所有人都说他的想法不对。从此,他又回归到昔日当农奴时不说任何话的石头,不在过问风沙,也不在看一眼草地,只顾放牧,设法提高上级交代下来的羊群的产崽量。
  而乌伦珠日格和许多蒙古女人一样,走出了毡包也参加了这场旷日持久的大生产中来。
  这个时候,渐渐发生了一件翻天覆地的思想洗礼:长生天不再是口头和心头那个唯一的神了,就连祖先成吉思汗也只识弯弓射大雕,而“毛主席万岁”成为了牧民一切生活的主线,涉及放牧、挤奶,等等活动,就连睡觉也是喊着“毛主席万岁!”。
  石头一家和草原所有牧民家庭一样,无论白昼黑夜开口闭口不离  “毛主席万岁”。
  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无一例外,全部投入了这个漫山遍野,热情似火的纯粹劳动大光荣的时代。勒紧裤带,没有任何多余的私心杂念,只围绕着一个和太阳一样光热的主轴,不顾一切拼命追赶时间,摆脱贫困,好让红星闪烁。
  石头身子再差,可思想不差,干劲儿也不减,连续两年被评为了牧区劳动模范,人民政府还给他披红挂彩,大放鞭炮,以此鼓励。已是十二岁的帖木日布赫,干活一点不逊自己阿爸,骑马、摔跤,接生羊羔、剪羊毛、屠宰牲口无不精通,已经像个大人了。不过帖木日布赫晚上休息,还是想睡在阿妈身旁,按照他自己的话来说,这样能使一只疲惫的雏鹰从母爱中得到无穷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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