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渐渐从视线中消失,何时又能再重逢呢?——石头悲伤地想!他语重心长,有些歇斯底里地跟儿子帖木日布赫说:“阿爸和阿妈这一走,是不可能有机会回来了,你以后可要回来看看啊,可不能忘记了永恒长生天赐予的草原,这里埋着俺们的根啊!”
“阿爸,俺记住了,会的,帖木日布赫永远是草原上的经幡。”帖木日布赫吃力地拉着勒勒车,回过头坚定的看了阿爸和阿妈一眼。
在夕阳的映照下,古长城显得不堪一击,它那伤痕累累的躯干如倒毙的骏马一般,一半掩埋在沙土下,一半裸露在风沙中,没有开始,也没有结尾,更没有时空,它不会在乎谁的存在,只要你路过它,它的无言总叫人难过不已。朔北到此结束,草原陡然变成丘壑沟地。
日日夜夜,漫漫艰辛路。
如果不是“情义”当头,石头一家可能永远不会离开草原,和其他牧民一样世世代代生在草原,同样死在草原。对于石头一家而言,情义大如天,石头当初与阿木尔结为安达,已经注定了一切,他应承阿木尔去阿拉善草原,为此差点丢掉性命,右腿的残废就是见证。塞翁失马却得到了乌伦珠日格的芳心,一生守护他的女人。如今阿木尔走了,可嫂子吴丽俊的境况实在不容乐观,为了阿木尔,他只有放弃草原,以他一家之力照顾嫂子吴丽俊。
这是生命之间的召唤,不需要一点多余的忧虑。未来有些害怕,但未来除了一点陌生外,全部充满希望。石头根本不知道嫂子所在的地方究竟在哪里?然而他坚信,伟大的长生天是黑夜里一盏明灯,一定会指引他正确的方向,使之顺利抵达。
那么远的路程,若靠食物和水分是根本走不完的,根本是信念。数日下来,食物和备水吃喝光了,勒勒车也颠簸的甩掉了轮子。一家三口,只有扛起将就过夜的羊毛套子,一边走,一边乞讨。
刚开始,乌伦珠日格和帖木日布赫拉不下脸面来,石头倒是无所谓,他倒觉得乞讨能换来一口气,就没有什么。然而难耐饥饿,女人和孩子就也跟着男人乞讨了,夜晚尽量住进一些破寺庙里。三个人脏得简直不像人样,污渍在身上简直可以打起卷儿来,裹着的衣物都快成了竖立起来的桶状粮仓。虽然沿路有红薯地,还有一些果树,但石头宁愿乞讨,也不会去偷。因为草原人把偷窃看成卑贱下流,会受到长生天最严厉的惩罚。要是路过一些相对富足的牧区,人家会送给一个口袋,里面装满了几天的行粮。
就这样,历经将近三个月时间,一路乞讨过了娘娘滩,进了山西境内。逢人一下听,最多再走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能到平遥,全家可谓是欢腾雀跃啊。然而困难分给石头一家的太多了,不久,乌伦珠日格身体支不住,病倒了,发烧不退,烫的如烙铁一般,而且渐渐开始说胡话。情急之下,石头和儿子轮换背着,找到了当地一家诊所,可那位年轻的女大夫,远远就捂着鼻子和嘴巴,并把脸一个劲儿的背过去,嘴里毫不客气的说道:“走,走,走,赶紧走,哪是人嘛?太脏了!”
她又补充了一句,“是乞丐啊,赶紧走吧,这年头乞丐多了,好人还看不过来呢!”
石头慢慢把乌伦珠日格放在儿子怀里,一句不肯,噗通给那年轻的女大夫跪了下来,在硬地上砰砰的连续磕了好几个响头。可那女大夫视而无睹,甩起竹帘进了内间。眼看阿妈烧一点不退,急的帖木日布赫火燎燎的,他忽地站起来想冲进去凑那女大夫一顿,可被石头一把揽了回来,他对着儿子无耐的说:“别,别,别耽,耽搁事儿,赶紧,赶紧搀起,起你,你,你阿妈,走,走!”
乌伦珠日格直冒冷汗,身子酥软的像堆烂羊毛,手和脚耷拉着,眼睛烧的都有些糊住了。一条巷子,从头跑到尾,除了那一家诊所,再也找不到了,去别的地方怕是来不及了。这时候,石头冲冲走到一家大门前,使劲敲了几下,没有应答,便猛力一推,门卡啦给推开了,大门里还有一个小门,他过去用身子使劲撞了几下,小门也被撞开了。
院子台阶上坐着两个玩耍的小女孩,一个小女孩听见咣当的破门声,吓得拼命跺脚喊叫爹妈,而另一个女孩看见有人闯进来,而且全是“非人”(脏)的模样,哆嗦后退了一步,被上面的台阶重重绊倒了,她哇哇大哭起来。
她们的父母这时候听到喊叫和哭声,从厢房里跑了出来。石头和儿子老远听见“咋了,咋了?”,女孩子听见爹娘来了,爬起来就是个跌撞地跑,瞬间躲在了她们父母的大腿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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