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乱作一团,熟睡中的小团圆被吵醒,扯着稚嫩的小嗓音哇哇哭起来。
姜止抱着小团圆晃了晃,然后关上了窗户。
等小团圆睡熟,她才赶紧去外面看。
地上躺了几个男人,是葛瘸子的人。
李锦一站在门口,和包括葛瘸子在内的几个男人对峙。
他脸上挂了彩,显然没有占上风。
姜止问李锦一怎么了。
李锦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姜止。
姜止权衡中,选择拿钱了事。
如果是李锦一和她自己还好,暂且还可以跟葛瘸子周旋,可小团圆是个孩子,万一葛瘸子恼怒成羞,伤了小团圆,得不偿失。
“我把钱给你们。”姜止道,“拿完钱,赶紧走。”
等葛瘸子带人离开,她再和李锦一带着小团圆去找其他房子住。
葛瘸子冷笑,“除了租金,你们还需要支付我们医药费,我要这个数,否则你们谁都别想好过。”
他伸出五根手指,“五百块,就当我们哥几个的医药费。”
五百块,足够在洛川城好地段买一栋小洋楼了。
简直漫天要价。
姜止没有答应,“这么多钱,我们拿不出来。”
葛瘸子上下打量着姜止,嘿嘿一笑,“你应该是女人吧。”
李锦一顿时警惕的把姜止挡在身后。
葛瘸子挖了挖鼻孔,“老子玩过一堆女人,隔空用鼻子闻,都知道你这个小个子是个女人,既然给不起钱,那就拿人抵。”
说完,葛瘸子猖狂笑道:“这娘们虽然穿着短打,但瞧着脸都很漂亮,咱们玩完了,把她孝敬给洪先生,以后就发了。”
他话音刚落,四周传来轻佻的哄笑声。
李锦一冷脸盯着葛瘸子,小声对姜止道:“阿姐,你躲进去,他们我来对付。”
姜止紧了紧拳头,“你一个人对付不了这么多人。”
“你和小团圆的安全是第一位,阿姐,听我的,先进去,不然你在这里,我也没法拼全力跟他们打。”李锦一知道,葛瘸子带过来的这些人,都是有些拳脚功夫在里面的。
凶神恶煞的模样,显然是专业的打手,随葛瘸子一起作恶。
这个小镇其实民风还算淳朴,但再好的地方,总会有一些毒瘤脏了整个地方。
而李锦一就倒霉地碰上了这里的恶霸。
姜止有些着急,她想到自己的行囊里,还有自己闲暇之余磨的毒粉,于是快速进了屋。
葛瘸子等人一哄而上。
就在姜止手忙脚乱在包裹里翻找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剧烈的枪响。
姜止以为是葛瘸子带了枪,脸色惨白跑了出去。
就在她踏出门口的一瞬间,第一眼,她就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她顿时愣住。
楚伯承同样望着她。
眼里复杂的情绪像被搅乱的蛛网混在一起。
一瞬间,空气陷入沉寂。
楚伯承迈出第一步、第二步...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楚伯承走到姜止面前,粗糙的手心,慢慢覆盖住她巴掌大的侧脸。
他眼眶慢慢发红,却没有流泪,沉黑的瞳孔,倒映着姜止的脸。
姜止知道,躲不过了。
她后退一步,抗拒了楚伯承的触碰,随后扬起漂亮的脸蛋,对着楚伯承笑了笑,“阿哥,好久不见。”
楚伯承喉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仍是像刚才那样,情绪复杂盯着她。
这时,正被按趴在地上的葛瘸子突然说话。
他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僵持的沉静,“我知道你们是在边界打仗的军爷,你们打仗的时候,还是我带领着镇民,向你们提供吃食,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在楚伯承和钟团长带兵打仗的时候,确实有来自小镇的村民为他们运送物资。
胡副官对葛瘸子倒是没那么粗鲁了,只是低声警告他闭嘴。
葛瘸子再嚣张,也不敢跟提着枪的军人对着干,于是他没敢吭声。
两年过去了,楚伯承有太多的话想跟姜止说。
可他却不知道说什么。
他想抱怨,抱怨她既然活着,为什么不早些回来找她。
又想用力抱住她,告诉她这两年他对她的思念。
然而,楚伯承在姜止的眼里,看到了客气和疏离。
他张了张嘴,声音又沉又哑,“发生什么了?”
楚伯承想问的是,这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姜止会错了意,她语气如常道:“这个葛瘸子仗着背后有靠山,狮子大开口向我和锦一要高额租金,我们不肯,葛瘸子就带人过来抢钱。”
楚伯承目不转睛看着她,半晌才道:“我会调查清楚。”
“那就劳烦阿哥。”姜止走到李锦一旁边,“我先给锦一处理一些伤口。”
她明显没有跟他走的意思。
楚伯承走到姜止身边,“你先跟我走,我会让人给李锦一处理伤口。”
姜止了解楚伯承,他是说一不二的脾气,想了想,姜止对李锦一道:“我过去一趟,等事情解决我再回来找你。”
李锦一嗯了声。
“照顾好小团圆。”姜止嘱咐,“他病才好。”
楚伯承面色复杂,他很想问,那个叫小团圆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然而,最终他还是没有勇气问出口。
李锦一看了楚伯承一眼,点了点头,“我和小团圆等你回来。”
楚伯承心下一沉。
姜止跟着楚伯承走了。
身后押送着包括葛瘸子在内的一群恶霸强盗。
在这之前,胡副官已经打听清楚葛瘸子身后的靠山。
就是那个洪先生。
镇子最繁华的地方,有一栋奢华的公馆。
公馆有一座很大的园子,青砖黛瓦,雅致中带着奢靡,光看小溪里金色的鲤鱼,每条都价值不菲。
这栋公馆,是葛瘸子口中的洪先生的住所。
在这人人勉强只能吃饱饭的小镇里,这个住所显然奢靡过了头,不用查就知道,那个姓洪的,肯定贪了不少。
胡副官过去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佣人,佣人见门外那么大阵仗,赶紧进去禀报。
洪威正在里面和姨太太鸳鸯戏水,听到有穿军装的来,赶紧穿好衣服出去迎接。
他没有见过楚伯承,也没有见过胡副官。
洪威接触到的最大的官,就是钟团长手底下的那位明参谋。
故而洪威一下就松懈下来,他叼着烟斗,穿着一身老式的长袍马褂,眯着小眼睛上下打量着明显是这里的领导者的楚伯承,“敢问阁下来此地有何贵干?”
楚伯承的注意力都在姜止身上。
他想靠近她,去拉她的手,她却不肯,避嫌似的,跟他保持着很微妙的距离。
又想到那个叫小团圆的婴儿,楚伯承心里愈发烦躁。
故而转头看向洪威时,楚伯承的心情不爽到极点,“葛瘸子是你的人。”
“是我的人。”洪威吸了口烟斗,慢慢吐出一口烟雾,态度很散漫。
说着,他看向楚伯承身后一脸狼狈的葛瘸子,不满道:“我说这位军爷,你这是什么意思,既然你知道葛瘸子是我的人,为什么要抓他。”
楚伯承明显有了几分怒意。
胡副官冷声道:“葛瘸子带人抢钱,犯了抢劫罪,你说为什么要抓他?”
洪威嚣张道:“我劝你们赶紧把他放了。”
“我若不放呢?”胡副官没想到这种小地方,还有这么跋扈的人。
“不放?”洪威像是听到什么笑话,“那我问你,你认不认识明参谋。”
胡副官淡淡道:“没听说过。”
“你连明参谋都不认识,还敢绑我的人,信不信我让明参谋把你们所有人都枪毙了。”洪威用烟斗指着胡副官,快放人!”
胡副官眼眸微闪,“什么明参谋,你跟他什么关系?”
“我和明参谋自然是兄弟,知道明参谋跟谁做事吗,钟团长,这里最大的官,我背靠钟团长,懂吗?”洪威鼻孔朝天,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胡副官微怒,他转头道:“去把那什么所谓的明参谋,还有钟团长叫过来!”
洪威嗤笑一声,“你以为他们是什么人都能叫得动的,你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
他瞧了瞧胡副官身上的军装,也不像是什么大官,在这里跟他嚣张什么呢?
洪威一点儿都不把此事放在心上,他让佣人搬椅子过来。
椅子放在大门的台阶上。
他居高临下望着楚伯承,闲适抽着烟,“在这镇里,除了钟团长和明参谋,就没人敢和我洪爷作对,我倒要看看,你们耍什么花招。”
见洪威这么有信心,一直喘喘不安的葛瘸子等人,也不免松了口气。
葛瘸子冷笑道:“你们这帮人给老子等着,等会儿洪先生一个个把你们全收拾了。”
随后,他不怀好意盯着姜止说道:“你这个贱女人,以为勾搭上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就敢跟我和洪先生作对,看我不把你卖到妓院里,让你尝尝被千人...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葛瘸子的嘴巴突然烂成一团。
楚伯承手中握着鞭子,在空中甩出刺耳的尖鸣声。
韧性十足的鞭子,沾上了不少血。
楚伯承嫌恶心,把鞭子丢到一边,随后往姜止的方向靠了靠。
他靠过来的时候,带起一阵微凉的风,有轻微的皂角香,亦有男性阳刚烘热的气息。
姜止挽了挽鬓间的碎发,挪到一边,她仍不想接近楚伯承。
楚伯承说不出是高兴,还是难过。
她还活着,他高兴到了极点。
可她对他的态度,让他难过到了极致。
大喜大悲的冲击下,楚伯承焦躁不堪,他急于找一个发泄口。
等了半个小时,一辆轿车疾驰而来。
钟团长下车,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瘦高的男人,这男人就是洪威口中的明参谋。
“钟团长,明参谋...”见到他们都来了,洪威一瞬间的茫然。
他来不及思考,凭借本能起身去迎接,“钟团长,明参谋,好久不见你们了,我...”
钟团长来这里的时候,已经通过司机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气不打一出来,想要直接把洪威踹飞。
没成想,明参谋先他一步,抬脚狠狠踹向洪威的胸口。
洪威整个人痛的躺在地上,他哀嚎了一声。
楚伯承脸色更冷了。
胡副官开口道:“钟团长,明参谋,把你们叫到这里来,是因为少帅想调查一件事,这个洪威在这个小镇为非作歹,纵容手下搜刮民财,他说背后的靠山是你们,麻烦你们解释一下。”
钟团长面色坦然,“我老钟跟这个姓洪的不认识,更没有做过对不起百姓的事情,少帅明察。”
相对于钟团长的坦然,明参谋有那么几秒钟的心虚,不过他很快就调整过来
走到楚伯承面前,明参谋一脸谄媚,“少帅,这种小事还要劳动您大驾,您放心,这件事我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躺在地上一脸痛苦的洪威,以及嘴巴被打烂的葛瘸子,皆是忘了疼痛,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少帅...
什么少帅...
见楚伯承不回应,明参谋用力踢了洪威一脚,“不知死活的东西,连少帅都不认识,老子非得毙了你。”
洪威连滚带爬起身,一脸菜色,“明参谋,这...”
“去把椅子给少帅拿过来,懂不懂规矩,嗯?”明参谋又踢了洪威一脚。
洪威赶紧把自己的那张椅子放到楚伯承面前,一脸谄媚的样子令人不适,“少帅,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请坐。”
楚伯承没有看洪威,他对姜止道:“累不累,要不要坐一会儿?”
姜止轻轻摇头,“我不坐。”
“这位姑娘,你坐着歇会儿吧。”洪威很会看人眼色,知道楚伯承看重姜止,很是讨好。
他把椅子搬到姜止身后,瞪着葛瘸子怒骂道:“这个该死的东西,竟然得罪到姑娘头上,我要是早知道,肯定打断他的腿。”
变脸真快。
半个小时前,这个洪威鼻孔朝天,一副谁都看不起的模样,现在却卑微到只差给人舔脚了。
姜止没有领情。
如果楚伯承没有赶来,她还不知道事情会糟糕到什么地步。
故而她挪开了,冷声道:“洪先生,我们在谈正事,请你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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