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徐远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气喘吁吁跑了进来,满脸红扑扑的,跑到田玉芬身边,喘着粗气问道:“玉芬奶奶,我妈在窑里吗?”田玉芬点了点说道:“在了,在里面做祷告着了。”
“还做什么祷告了?我妹妹头烧得很厉害。”小男孩急忙跑到门口,“咣当”一下推开门,跑到马大梅的身边大声说:“妈,快点,我妹妹的头很热,赶快回去看一下吧!”人们停止了做祷告,扭转头看着这个小男孩。
马大梅纹丝不动,依旧跪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米宏军,似乎只有米宏军才能治好女儿的病。米宏军微微笑了笑,双眼紧闭,嘴上念念有词地祷告了起来,其他的人也跟着祷告。
徐远无法忍受他们这种到了极致的麻木,他站在门口喊道:“马大梅,孩子过度发烧,可能会引起肺炎、咽炎等等并发症,还可能会损伤孩子的脑袋,要尽快退烧。你们在这里做祷告起不到任何作用,赶紧回去看看吧!”马大梅还是没有站起身来,窑里的祷告声节奏加快了,声音也加大了,似乎他们心中万能的主儿正在给孩子看病。
小男孩看到他母亲马大梅没有走的意思,急忙跑到徐远的跟前,一双急切的眼神看着徐远说道:“徐远叔叔,求求你到我们家看看我妹妹吧!”徐远点了点头,拉着小男孩的手飞快地跑了起来。他俩跑着,徐远询问着一些问题,小男孩都是很简洁的回答。“你应该叫做马谢吧,今年上几年级了?”“一年级。”“你妹妹几岁了?”“五岁。”“你爸谢军军呢?”“劳动去了。”
徐远和马谢很快来到了马宝亮家的院子,马谢拉着徐远的手跑进了窑里。炕上睡着一个小女孩,身上盖着一块厚厚的棉被。徐远伸出手放在小女孩的额头处。天哪,额头滚烫滚烫的,小女孩的脸通红,嘴唇干裂,眼睛微微睁着,呼吸很急促,随时都有昏迷的可能。如果不及时退烧,后果不堪设想。徐远急忙把棉被揭开,这样捂着棉被不利于散热。
“家中有退烧药吗?”徐远问道。马谢摇了摇头说:“家中的药,早已经让我妈扔到硷畔底下了。”徐远这才想到刚才的问话等于白问,对于信奉这些邪教的人们来说,他们的心中只有万能的主儿,哪还会相信现在的科学呢?
“马谢,家里有酒吗?倒点酒,拿些卫生纸来!”徐远这时候想到了物理降温。马谢从柜子里翻出来半瓶白酒,徐远倒了半碗白酒,用根火柴点着,碗里瞬间升腾起一团淡蓝色的火焰。等到火熄灭后,徐远用卫生纸蘸着碗中遗留下的水,在小女孩的额头上、后脑勺、手心、脚心、腋下等散热快的部位擦洗了个遍。
徐远又让马谢给倒来一杯开水,晾温后,给小女孩喝了些水。过了一会儿,小女孩睁大眼睛看着徐远,嘴角边蠕动了几下,似乎有很多感谢的话语想说出口。徐远用手抚摸了一下小女孩的额头,额头处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滚烫了,但是还是感觉到热乎乎的。
“叔叔,听村子里的人都叫你大学生,大学是不是很大呢?”小女孩眨了眨眼睛,声音很低微地问道。没等徐远回答,马谢抢着说道:“比小学大多了,我们老师说大学的校园比一个村子还要大呢。”
徐远从两个稚嫩的声音中听到了他们对于大学校园的好奇,可是徐远也没有上过大学,但是他去过延原大学的校园,的确要比徐家沟村这个小山沟沟的村庄大得多。徐远说道:“大学当然大呢,你们长大后到大学读书就知道了,那里不仅校园很美丽,而且能学下丰富的知识。我读的学校不是大学,是师范,和大学还有一定的差距。”
“师范是个什么地方呢?”马谢抓了抓后脑勺,不解地问道。“师范就是培养老师的地方,我毕业后就会成为一名老师。”徐远解释道。
“你将来是老师,我看不像。”马谢摇着脑袋接着说道:“你的态度这么温和,一点也不像我们的老师,他整天凶巴巴的,脾气很暴躁。”
“对孩子们发脾气的老师是不称职的老师,作为一名老师首先要有颗热爱孩子们的心,那样孩子们才会爱你。”徐远虽然现在还不是一名真正的老师,但是师范的学习已经让他领会到很多东西。
“叔叔,你将来是老师,你一定懂得很多知识。你说地球会爆炸吗?人死了后真能上天享福吗?”徐远很难想象这两个问题是从一个幼小的小女孩的口里说出来的,他感到十分心痛,万恶的邪教,你不仅迷惑了老实愚昧的大人,而且毒害了孩子们幼小的心灵。
徐远心情十分沉重,他看着小女孩的眼睛,说道:“地球不会爆炸,人死后也不会上天。你问的问题一定是你妈妈给你们说的,这些问题都是邪教用来迷惑、欺骗人们的,你们千万不可以相信。”
“我妈妈说,不相信这些问题的人就是撒旦,也就是坏蛋,将来会变成魔鬼。”马谢说道。
徐远真的很痛心,他们还是孩子啊!他长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孩子们,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我们谁也没见过妖魔鬼怪,这就说明世界上本身就不存在鬼神。你们俩要好好学习,长大后就知道了。”
徐远和两个孩子说话之际,马大梅从门外走了进来,先是跪倒在地上对着窑掌的大红十字拜了拜,嘴中念念有词,方才走到炕边,摸了一下小女孩的额头,高兴得双手合十说道:“感谢天父庇佑,感谢天父宽赦,我女儿身上的病魔已经被驱走,愿您的名声显扬,阿们。”
徐远对于马大梅的祷告声忍无可忍,说道:“马大梅,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你以为小孩子能退烧,是你们虔诚祷告的缘故吗?是你们的天父显灵了吗?不是的,都是我用科学的方法让你女儿的发烧有所缓解。身体为什么会发烧?这说明身体内有炎症,并不是恶魔在缠绕着她,现在虽然不是很热了,可是难免会有反复,我建议你还是带到医院看一看。”
“徐远,你说什么?让我带着她去医院,你这不是说笑话吗?我们的万能的主儿,也就是万能的天父,难道还不如一名普普通通的医生。你不相信天父,这说明你心中也有恶魔,你还是赶紧走出去吧!我自己的孩子,我这个当妈的自然知道她的死活,不要你这个外人瞎管!”马大梅的温顺性格在徐家沟村算是出了名了,可是今天面对徐远,却表现出了一定的强硬。
徐远面对被万恶的邪教迫害很深的马大梅,一时也没有办法,只好走出了窑来到院子。这个院子是马四梅成长的地方,从记事起,徐远就不敢踏进这个院子半步,他担心小伙伴们说他去拜丈人那就麻烦大了。可是今天站在这个院子里,徐远的心情却很沉重。徐家沟村的人们现在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了?一个个被万恶的邪教所毒害。徐远很想用自己所学的文化知识挽救他们,可是他讲的道理为什么没有人能听呢?怎么米宏军那些骗人的歪理却会让他们心服口服呢?为什么徐家沟村的人宁可相信一个半文盲说的话,也不愿意相信一个满肚子是墨水的文化人说的话呢?徐远有些搞不清楚,这真是一件让徐远心烦的事情。
徐远走出了硷畔没多久,米宏军来到了马大梅家的窑洞里。进门便支走小男孩马谢,闭着眼睛跪倒在地上开始做祷告,马大梅也急忙跪在了米宏军的身后。他们哪里知道小女孩现在又发烧起来,全身滚烫滚烫的,随时都有昏迷的可能。
马大梅相信他俩这样虔诚的祷告,小女孩的发烧一定会很快退去,她更相信万能的天父一定会驱走她女儿身上的恶魔。他俩就这样跪在地上祷告着,小女孩的嗓子仿佛在冒火,她用手在脖子处使劲抓了抓,想说口渴了却没发出声。
随着米宏军和马大梅的祷告声,时间一秒秒飞逝,可是对于小女孩来说每过一秒对她的危害就越大。等他俩祷告完毕后,马大梅才走到小女孩跟前,看到小女孩脸色通红,双眼紧闭,她赶忙摸了一下小女孩的额头,额头太烫了,她急忙缩回了手,无助地看着地上的米宏军。
米宏军问道:“孩子怎样了?应该不烧了吧?”马大梅摇了摇头,眼泪扑落落地流了下来。米宏军说道:“一定是天父在驱逐小女孩身上的恶魔,所以还在发烧,等到恶魔驱走后,小女孩自然就不会发烧了!”
多么愚昧的马大梅啊!她现在还相信米宏军的鬼话,幸好谢军军从山里劳动回来了,看到女儿已经昏迷过去,急忙用指甲掐住女儿的人中穴,很长时间后,小女孩才苏醒过来,可是想说话却没了声音。
谢军军知道女儿口渴,赶忙给饮了几勺凉开水。小女孩试了几次想说话,还是没有声音,急得哭成了泪人。谢军军一下子暴跳起来,扑向米宏军,挽住他的领口,愤怒地喊道:“米宏军,你这个害人的家伙,你还我女儿的嗓子!”
马大梅看到她女儿说不出声,这才认识到了她女儿病情的严重性,哭喊着骂道:“米宏军,你把我女儿害掺了,你嘴中的天父、万能的主儿原来都是骗人的东西,那些根本不存在,我要你还我女儿的嗓子!”马大梅也扑向了米宏军,三个人撕扯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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