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一道无形的闪电,劈进了她的内心。
浑身的肌肉都狠狠痉挛了一瞬。
她一旦情绪混乱,身体就会不受控制的僵硬,思绪开始飘忽,往日用枷锁锁起来的记忆,呼啸而出!
“哈哈,傻柠檬,看来毕业舞会上,你要丢人现眼了。”
“你别踩我脚,对,跟着节拍,慢慢移动。”
“真笨,算了,你把鞋子脱了,踩在我脚背上,我带着你,免得你把我踩成残废。”
病房灯光透亮。
厉城渊虚扶着空气,是那样谨慎小心,独自在宽敞的地面上,跳着华尔兹。
在他的眼里,他的世界里。
那个依旧依赖他的小柠檬,没有家破人亡,没有一无所有,更没有被逼远走他乡。
她始终那样活泼开朗,就连一根头发丝,都能直通最光明的境界。
“城渊哥,我好喜欢好喜欢你,长大后,你娶我当老婆呗。”
厉城渊看到的,是被光团围绕的女孩。
女孩深情表白,爱意肆虐!
他轻柔的,抚摸着她一头干净利落的中短发,俊脸笑容满溢,“柠柠,大哥好想你,你离开后,我一直想找到你,我……”
砰!一声,大门被无情撞开。
郑源都来不及反应,就见阮柠一猛子冲进去,揪住厉城渊的衣领,乱扇嘴巴子。
“厉城渊,你以为你是谁?一个满身铜臭味的商人罢了,在这装疯卖傻,就能欺骗神明,让时光倒流吗?”
“柠檬死了!那个把你当做世界唯一避风港的阮柠,她是被你亲手掐死的。”
“你在乎吗?你要是真的在乎,那场大火之后,你的无动于衷,你的袖手旁观,又TM算是怎么一回事?”
男人身上带伤。
被阮柠一通拳打脚踢,脑袋轻微磕碰到了墙面。
他黑洞洞的眸,有转瞬即逝的光斑闪过,余下的,便是蜘蛛网一样的裂痕,从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阮柠?”厉城渊嗓音沙哑,像几百年没喝过水的木乃伊,苏醒了。
郑源惊呼,“城渊,你正常啦?”
“厉总,治疗费麻烦让郑总写好支票给我,具体价格,后期陈蕊会发单子。”
阮柠眨眨眼,刚才那股子疯劲儿,荡然无存。
她清冷的,甚至都不看厉城渊一眼,理了理凌乱的发丝,扯一扯衣服,径自往外走。
手机响起。
豌豆打来的,“老婆老婆,外面下雨啦,豌豆和然然都害怕,老婆快点回家,给我们讲故事!”
大“男孩”习惯喊着说话。
不开免提,那声音的穿透力,也是前无古人的!
郑源掰厉城渊抓着拐杖的手,提醒,“喂喂喂,你手还要不要了?握这么紧,手上的伤口都要勒出血了!”
“好,我马上回去,豌豆帮我去然然的房间陪陪他,他那里,可有最新款的变形金刚哦。”
阮柠耐着性子,好言好语。
很快,然然大喊,“妈妈是叛徒,呜呜呜,肿么办?就算妈妈是叛徒,然然也好喜欢叛徒妈妈啊。”
“豌豆也喜欢,豌豆喜欢叛徒一家,欧耶!”
哈哈哈——
走廊到电梯间,久久回荡着“一家三口”的温馨欢笑。
有路过的值班医生,闲聊,“这是跟老公儿子打电话呢?”
“嗯,两个都不省心,愁死个人。”
“正常啦,我儿子十八,老公五十了,两人还能因为一动漫手办,吵得不可开交,男人嘛,永远长不大。”
“是啊,真烦!”
电梯门关闭。
郑源撇一眼就差把眼珠子瞪出来的厉城渊,冷嘲热讽,“你现在这样,是不是恨不得压根儿没清醒,继续活在自我编织出来的幸福生活里?”
而现实,阮柠恨他入骨,却对一个刚认识不久的自闭症,关心备至。
“滚!”
老生常谈的一个字了。
郑源脸皮厚,赖着不动,问另一件事,“月亮在精神病院住了一个多月,你怎么打算的?她妈回老家了,说要给老三扫墓,让你看着处理这件事。”
“是阮柠一早算计,把人关进去的?”
有点答非所问。
他颔首,“嗯,你不清醒的这一个多月,我查了,的确从一开始,阮柠就在步步为营,她啊,狠起来,我都有点害怕,你让她当神经病,她就把月亮弄疯。”
“再看看吧,月亮的确有产后抑郁症,囡囡都被伤了好几次,也的确需要系统性治疗。”
厉城渊发话。
郑源一愣,旋即无语,“城渊,你这是真心想让月亮治病,还是想纵容阮柠发泄?”
“我只希望囡囡能平平安安长大,一个精神不正常的母亲,不合适。”
一番话,似是而非。
有人嘟囔,“整天用小宝宝当挡箭牌,厉城渊,你是真出息呀!”
不到一星期,阮柠去分院合作的精神病院,看望宴月亮。
小姑娘因着药物作用,人苍老的,像是一张皱巴巴的牛皮纸。
好看娇俏的五官还在,可缓慢的新陈代谢,让她胖了好几圈,显得没那么可爱柔美了。
锁住的房门一开。
宴月亮猴子似的,从床上跳下来,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抱住头,尖叫,“不要打我了,求求你们,我是盛源集团的第一夫人,城渊哥要是知道了,你们都得去死!”
“什么情况?”
阮柠看好戏。
病房医生无奈,“也不知道这位宴小姐得罪谁了,她一进来,就又住进几个社会人士,整天逮着她,吃饭的时候胖揍,出去透气的时候胖揍,反正就是往死里折磨,把人吓坏了。”
“查出是谁没有?”
“没,一点线索都没有,这群人就一个要求,让……”
扑通!
病房医生话还没说完,宴月亮就爬跪到了阮柠脚下。
她跟一只流浪的、肮脏的狗似的,可怜巴巴,苦苦哀求,“阮柠,阮姐姐,你放了我,别让他们打我了,我跟你道歉,都是我的错,我错了,你饶我一命吧!”
额头砰砰撞地。
不一会儿,就积累了一小摊血。
病房医生立刻招来男护,把人控制住,要打镇静剂。
阮柠抬手,阻止,“看来,这帮人的唯一要求,就是让宴月亮跟我道歉?”
“是……是的,阮院长,您看……”
“让她道,她难道不应该吗?”没人敢上前,任凭宴月亮发疯折腾,把自己弄的遍体鳞伤。
“阮姐姐,我快要撑不住了,他们每天都打我,还把我吊在男厕所里,我没疯,我不要住在精神病院,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
恐惧与绝望到了极限,足以让一个正常人彻底不正常。
阮柠录好视频,发送成功后,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病房医生赶忙追上,“阮院长,这宴小姐她……”
“不用管,也别放她出病房,把窗户封死,能自杀的东西全都收起来,墙壁软包,不许用镇静剂,让她自生自灭。”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会怎样?
同样一句话,配着那段视频,发给阿秀。
阮柠在赌,赌自己没有发癔症,更不会产生如此逼真的幻觉。
她加大筹码,等一个结果。
陈蕊开车,两人一起回分院。
路上,她吞吞吐吐半天,还是问了一句,“阮院长,厉城渊不把宴月亮接出来,他几个意思?不会,对你又重燃爱情之火,余情未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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