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然是被两条枪口顶在后脑勺上,我重新被戴上了黑洞洞的头罩,押解着走出了这间屋子。
矮个子连同那持枪的三人,一边走一边议论,一边威慑于我。
矮个子道:“陈先生做事,真的是滴水不漏。他不允许有任何的疑点存在。”
枪手甲道:“陈先生今天看起来真的很火大。真不知道那望京的几十号骨干会被怎么处理,他们,他们是无辜的!”
枪手乙道:“对!那些骨干当中,还有我的一个老乡呢!都是这小子,你说你呆的好好的,跟陈先生作对,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我感觉到头上的一条枪口加了加力,脑袋微微有点儿疼痛。
就这样,我被押解到了一个门口处停了下来。
我听到一阵凄凄咔咔的开门声,紧接着,有人扶着我的肩膀,将我猛烈地一推,推了进去。
黑洞洞的一个屋子!
我能感觉得到这间屋子的黑暗,尽管我还戴着头罩。
矮个子冲我冷笑道:“这里暂时就是你的新家了!好好呆着,别做无用功。”
他一说完,另两个枪手走过来摘掉了我的头罩。
我揉了揉眼睛,见两条枪口仍然径直对着我,而矮个子却兀自地走到了门口。
矮个子拍了拍大门,响亮而清脆。他冲我提示道:“不要有什么逃跑的念头,你逃不了!这个大门,光钢板就有三公分厚!你就是会降龙十八掌,也打不开的!还有这些墙壁,也都是铜墙铁壁,所以我劝你省省力气,不要有什么非份之想。”
我瞄了几眼周围,实际上,这屋子里的灯光有些昏暗,只有头顶上有几个小孔,透进几丝微微的光线。
两个枪手缓缓地将枪从我的脑袋上撤离,倒退着走出门。
实际上,这短暂的过程中,我是有机会反扼住他们的!但是我没有那样做,因为我如果这样做了,就意味着我彻底没有了反水的机会。
待矮个子三人谨慎地走出门,我听到‘哐郎’一声,门被关紧,上锁。
我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实在是想象不到,自己的处境,竟然一下子到了这步田地。
扭头瞧了瞧,这间屋子并不大,里面也没什么摆设,只有一张破的浑身是洞的草席,和一张木质的简易小床。这也许是陈富生专门用来关押‘异己’用的,莫非,当初的圣凤,也曾被关押到了这里?
这小屋里的空气有些混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特殊的腥味儿,而且有些稀薄。
我在屋子里转了转,这巨大的变故,让我既惊恐,又无助。
叼上一支烟,点燃,掏出手机瞧了瞧:没有信号。
也顾不得脏不脏了,我坐在那木质小床上,仔细地分析了一下今天这突然的遭遇和变故。
从表面上来看,这件事,是与我的一时冲动分不开的!
因为得知了阿勇的一丝线索,我当即便冲动地实施自己的报恩计划,想尽快找到阿勇。于是乎,我三更半夜便召集起骨干商量和安排此事,我想借助大家的力量,一起寻找阿勇,那样的话,希望会大一些。
但是我忽略了,陈富生仍然在无时不刻不在监视于我。他得知了我纠集骨干开会,第一反应就是:造反!叛逆!
他最怕的就是这个,最不能容忍的也是这个!他将天龙公司和TL组织的秘密抛给了我,当然不希望我泄露,不希望我拒绝加入TL组织。
也许在陈富生道出那些秘密的时候,就已经为自己拟好了路。
而我,则是他的赌注。倘若我能加入组织,那将会使陈富生如虎添翼;假如我不能为TL组织效力,陈富生也绝不会留着我这个隐患,他也许会----杀了我。
在等待我回复的时间里,陈富生在我身边加派了人手,加强了监控。这一点,我能隐约感觉到。
因此,当我纠集骨干们开会的一刹那,便被陈富生的眼线直接汇报给了陈富生。
召集骨干开会,若是在白天,或者说是在晚上十点之前,那根本不会引起陈富生的怀疑。但是在半夜三更,当大家都还睡在梦乡的时候,我召集大家开会,无疑让疑心病很重的陈富生,怀疑我的动机。
更何况,我本身就处在非常时期。在我还没有给陈富生回复之前,是敏感期。
于是,一向做事深思熟虑且心计异深的陈富生,将我这次召集骨干开会,想像成了我的叛逆和反叛。他觉得我是在纠集骨干搞策反,为了TL组织的绝对利益,他立刻纠集了TL组织精兵强将一百多人,连夜赶到了望京大队大队部。
不得不承认,这些精兵强将,兵很精,将很强。他们训练有素,拉动迅猛,几乎是让我们没有任何反应的余地。
我一支接一支地吸烟,回味着此事。
陈富生会怎么处理我?
对于一个掌管天龙公司这条大船的陈富生来说,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人,一直是他的信条,他会不会,会不会------杀了我?
我脸上不由得冒出了一阵冷汗。
说是不怕死,那是大话。我也怕死,我也害怕突然被结束了生命,我的亲人,我的由梦,他们该怎么办?
心里的矛盾,何其深重。我觉得很踌躇,没有丝毫办法。
在这间小屋里,我没有任何办法与外界联络,只能坐在床上遐想万千。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门口发出轻轻地的响声,矮个子带着两个手持武器的男子推门而入。
进门后,两个男子将枪口对准我,矮个子则提着一塑料袋什么东西,凑上前来。
他想干什么?
待矮个子靠近,两个男子也已经跟了过来,径直将枪口顶在了我的脑袋上。
我一皱眉头,矮个子一扬头,道:“对不起了,老板吩咐过,对你,要格外‘关照’,因为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让你逃跑!不过其实你也逃不走,这里到处都是铜墙铁壁,就是神仙关进里面,也找不到出口。”
我问:“老板是谁?”
矮个子道:“老板是谁,还用我说的那么明白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提了提手中的塑料袋,再道:“这是你这两天的伙食,我们可没那闲工夫再给你找个专职厨师,所以,只能喂你吃些现成的!”
透过昏暗的光线,我瞧到,塑料袋里装的,有面包,矿泉水,还有火腿肠。
我冷冷地接过,道:“谢谢老板的关心,我深领了!”
矮个子道:“你不领也没折,不领就得饿死。乖乖的,别耍花招,那样也许你会活久一些。”
我试探地追问道:“你告诉我,我们大队的那些骨干关在哪里了?”
矮个子一愣,随即笑道:“自己都死到临头了,还挺讲义气的!你的那些难兄难弟,都被关在下下楼的一间大房子里,还是老板照顾你,给了你一个单间。哈哈!珍惜,珍惜啊你要,珍惜老板对你的关爱!”
我摸出一支烟,道:“我要见陈先生!”
矮个子道:“恐怕,你没机会了。”
我道:“望京大队的这些骨干,是无辜的!我希望陈先生能网开一面放了他们,我愿意接受一切处罚。”
矮个子反问:“这么说,你是承认自己搞内讧想造反了?”
我道:“不,根本就没有这种事!唉,陈先生他太敏感了,我一直把跟着陈先生做一番事业当成是自己的最大理想,谁想竟然毁在了望京!我只是,只是纠集骨干帮我办一件私事,我的朋友找不到了,所以我连夜召集骨干商量办法,却被陈先生误认为是纠集骨干造反。我太冤枉了,太冤枉了!”
矮个子冷道:“别冲我诉冤,没用。老板就是这样,只要有一点苗头,他就会当成是真的。因为-----因为在我们当中……”他止住了下文,没说下去。
我能读懂他后面要说什么话。
肯定是陈富生察觉到天龙公司或者TL组织内部,有政府的卧底,因此时时处处都相当小心,凡是有可疑人员和可疑情况,都会从严处理。
我正是这其中的牺牲品!
想一想就不由得苦笑不已,如果是被陈富生察觉到了我的真实身份抓我杀我,我都不会觉得冤枉;但是因为寻找阿勇纠集骨干商量对策,被陈富生怀疑是阴谋造反抓起来,这未免显得过于冤枉了!
阿勇啊阿勇,你曾为了救我,义无反顾不顾个人安危;现在,我却为了找到你,即将面临生命的危险,我们俩,算是扯平了!
我在心里自嘲般地想着,再冲矮个子追问道:“那么你告诉我,陈先生是不是----是不是因为疑心,错杀冤枉了很多人了?”
矮个子道:“冤枉不冤枉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是有很多人受到连累了!”
我再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喊道:“苍天啊大地啊,我冤枉死了!”
矮个子道:“好了,你继续向天诉冤吧,我得回去了!刚才听老板跟我讲了你的很多丰功伟绩,我这才知道,我还没了解透你!老板也觉得挺可惜的,不太想失去你,但是他做事的原则如此,很难改变。他已经不只一次忍痛割爱了!”
我反问:“什么意思?”
矮个子略显支吾地道:“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觉得----确实有点儿可惜了!不过也好,你的坠落,将会让天龙公司很多人受益!”
我道:“难道我就只有在这里认命了?”
矮个子摇头道:“不知道。等待奇迹吧,赵大队长,伟大的中南海第一警卫!”
也算是邪门了,这个矮个子对我的态度,似乎有了一定的改善。难道是他对我产生了某种同情心?
我不相信,杀手,会有什么同情心。在一定程度上来讲,TL组织的人,都是杀手,甚至比杀手,还要可怕。
自从自己进入了保安公司,就一直想尽快剥开TL组织的外衣,没想到现在刚刚有了一点点眉目,眼看着就能潜入TL核心了,却因为半夜里召集骨干开会一事,被陈富生彻底给封杀了!
是可笑,还是荒唐,还是老天对我的捉弄?
我不由自主地抬手理了理头发,挠了挠头皮。
这个动作对于面前的两个持枪杀手来说,是个极为危险的动作。
也许他们认为我是要耍什么把戏,手中的枪不由得加紧了力度,狠狠地顶在了我的身上。
我苦笑道:“用不着这么用力吧,骨干都快被你们捅散架了!”
矮个子冲两位杀手一挥手,道:“不用对赵大队长这么无理,意思意思就行了,他跑不了!”
我顿时一愣,心想这个矮个子真是有意思,刚才一进门就向我传达老板的旨意,说是对我要格外‘关照’,此时却又逞好人教导手下不要无理,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也正在这一刻,当两位杀手稍微放松了一下警惕的工夫,我的脑海之中出现了一个逃走的计划!
在一定程度上来讲,我觉得,摆平面前这三人,逃出这间屋子,并不是太难。
但问题是,即使我逃出了这间屋子,我仍然不可能彻底离开这座复杂的建筑。我现在无法判断,这个地方是不是在天龙公司总部的地下,更无法判断它的具体位置和具体海拔。凭借陈富生的心计,他外面肯定把守着重兵,我根本就是插翅难飞。
更何况,哪怕是我真的逃跑成功,也肯定意味着,整个计划的彻底失败。
我将成为历史的罪人!甚至是,即使重返特卫局,局里也不可能给我一个名分;哪怕是给了,我也将被战友们瞧不起,我的脸上,将始终铭刻着‘失败’二字。
对我来说,任何一条路,都几乎是死胡同。
与其在死胡同里苟且偷生,倒不如,赌一把!
大不了,一条命!
怎么个赌法?
那就是------在这里继续呆着!要么被陈富生处理;要么出现什么奇迹!
也许是大脑运转的太快,在短时间内分析了那么多答案,我觉得脑袋有点儿疼,甚至有点儿发胀。
矮个子终于离开了,他走的很轻盈,从他走路的姿势可以推测出,他的脚上功夫,肯定很不错。
两个持枪男子后退着,仍然是拿枪口对着我,不敢有丝毫懈怠。
直至他们走到了门口。
门再一次被锁紧,我忍不住再叹了一口气,继续坐在床上吸烟。
打开塑料袋,掏出一根火腿肠,就着矿泉水吃了几口,我觉得这一切恍然如梦!
玩儿来玩儿去,还是把自己玩儿进去了!
现在的我,无法跟任何人联系,因为这里没有任何信号。我想程心洁和丹丹肯定发现了我的失踪,正在焦急地找我。
唉,还有那么多牵挂,那么多没有实现的心愿,我就这么玩儿完了?
嚼了两根火腿肠之后,我也不顾干净不干净了,径直地躲在了那张小木床上,闭着眼睛,思绪杂乱地在脑海里,泛滥,沸腾。
无数想象与猜测,在心里荡漾着,挥之不去。
不知几时,我竟然睡着了!确切地说,是朦朦胧胧地睡着了!
又不知是过了多久,我听到门外又响起了一阵吱嘎声,紧接着,门被推开,一阵稍强一些的光线,浸进了昏暗的屋子里。
我像机械人一样从床上坐了起来,瞧向门口。
一阵熟悉的香水味儿,迎面扑来。
一个曼妙的身影,朝我走近。
我揉了揉眼睛:怎么会是她?
由梦,竟然是由梦!
我觉得肯定是自己眼花了,或者是自己受到了刺激,产生了幻象。
我不止一次地揉着自己的眼睛,尝试看清晰些,再清晰些。我甚至以为出现在门口的人是齐梦燕,是她化妆成了由梦的样子。
但是当她走的再近些,我看清楚了,来人的确是由梦!
这,这显然不合逻辑啊!
由梦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此时此刻,我觉得,一切的一切,仿佛在刹那之间,被颠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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