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中医这边无人主动发言,孔宣盛已经有些坐不住了。看着对面无论是黄头发还是黑头发那些人的嚣张气焰,孔锦颐不由地想到这些年留学时遭受的白眼,拍桌而起。
“迨民国开始,望城中西医药相互比翼,循年而兴。按照《中国医药研究月报》的说法,纸面数据看起来好像在扩店数量上西医占优,但真的是这样吗?”
“闭店数量来看,西医是中医的十二点五倍,足以说明,西医在望城水土不服。”
钟行舟审时度势,立刻将文件夹递到孔锦颐身边,当作数据支持。
“全国范围内都有反中医潮流,并不只是在望城。这说明我们的中医需要有新的进步,但是——在五个城市兴起的中医废黜潮流遭到反噬,中医行业集体罢工,中医馆停摆,难道望城也想看到这样?”
偏偏是一个小丫头的话掷地有声,许是从未有人提前调查过这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编外人员,会场寂静了片刻。钟行舟知道再等下去会被抓住漏洞,因此立刻起身发言,乘胜追击,算是保住了胜局。
眼看扭转战局,孔宣盛眼神示意女儿可以提前离场,而刚刚尝到点甜头的孔锦颐哪肯轻易罢休,她装作没看到父亲的明示,继续镇定回答着对面西医的问题。
接下来的内容涉及机密,他们不该在场。
孔宣盛咳嗽一声无果,只得朝钟行舟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起身站到孔锦颐身边,俯身抬起手,是“请”的手势。
父亲的无情让孔锦颐很不是滋味,她很想留下来,哪怕她不是功臣,至少作为在关键时刻站出来的人,她也应该有权力继续坐在这里,
两人走出会场,孔锦颐摘下手套,手心罩在左耳上,耳鸣这才暂歇。
“刚才有点走神,谢谢你的资料。”孔锦颐面无表情地戴上手套,对着铜镜整理发髻,“好久不梳这种学生头了,怎么样?还算是守住中草药的颜面吧?”
“大小姐发挥的很好,钟某的资料基本还是被老爷用上了。”
孔锦颐微微一笑:“你倒是很尽心。”
“都是份内的事。大小姐今天表现很好,哪怕对面一直咄咄逼人要我们也要学习‘明治维新’,声声小姐也能据理力争,这样的胆识……”
“停,恭维的话就别再说了。”孔锦颐不爱听这些,“有你能记得本小姐有气魄就好。”
“哪里的话?大家都记得。”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这两三句话哄得孔锦颐心顺:“刚才看那些假洋鬼子看得我心烦,你陪本小姐去散散心?”
“我的荣幸。”
候在门口的小方看到老爷没有一起出来,焦急地迎上来:“大小姐,钟管家,怎么样?”
孔锦颐抬头看看天,钻进小方撑的伞里:“数年未见九月这样的暴雨,真是难得。”
听大小姐打哑谜,小方一头雾水地看着钟行舟。
“来。”钟行舟自然接过他撑着的伞,“我陪声声小姐走走。”
两人沉默不语走在雨中,秋风拂过,湿润的雾气裹挟着水珠吹在脸上,凉意微微唤醒孔锦颐。她抬头看了看撑伞的钟管家,欲言又止:“我……钟管家……”
“嗯?”
“你觉得我父亲对我怎么样?”
“对大小姐很好。”
“那他为什么舍得我抛投露面,又在关键时刻把我支出去。如果今天是孔安蒙,他是不是就兴高采烈地把我留下来?”
“大小姐实在多虑了。孔老爷对声声小姐的爱,孔府无人不知。”
“对我好?就是从小当作笼子里的百灵鸟喂喂虫子理理羽毛,大家请家教的时候读请家教,大家上教会学校的时候上教会学校,大家出国他哪怕是把我卖了也要出国,长大了就到哪家高官少爷那儿卖个好价钱?”
他也知道她心里什么都清楚。
孔锦颐挣脱出伞在雨中踩着水坑发泄,他举着伞步步紧跟。水浸湿她的鞋袜,溅到她的百褶裙,她的皮鞋扬起阵阵水波,殃及钟行舟无辜的裤脚。
雨中的发泄变成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秘密,最后折断了伞,把淋透归罪于这把安然的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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