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管家的伤是怎么受的?好端端受这么险的伤,真是蹊跷。说起来最近钟管家貌似很不顺心。”
“劳烦二少爷关心,这是小伤。”
因为义诊提前结束了今天的课程,所以在钟行舟出发接大小姐下班回家之前,孔锦颐就先回了孔府。没想到刚踏进家门,就听到院子里传来的争论,争论双方正是消沉了好一阵的孔安蒙和正要去接自己的钟行舟。
前者比遇事之前更加阴沉了些,表情很严肃,或许是和钟行舟脸颊的几道擦伤有关。
孔锦颐朝他脸上望去,三道明显的伤痕,新伤,尚未包扎处理,结痂处还在渗血。
“小伤吗?看起来可不像你说的这么让人放心,小心变得严重。”
“二少爷说的是,钟某这就去处理一下。”钟行舟看出孔安蒙的关心是实打实的来者不善,毕竟他不小心撞见孔安蒙和骆容盏。现在他“满血复活”,第一支箭射向自己也是情理之中。
孔安蒙这才注意到刚刚进门的孔锦颐,微微侧了侧身子:“姐姐今天回来这么早?”
“嗯,下午义诊结束就放学了。”
“大小姐好,钟某还正要去接您。”
“正好姐姐你也看看,钟管家脸上这三道伤口,刚好是平行的,还真是有意思。”
听出孔安蒙对他的攻击性,孔锦颐顺势问了一句:“怎么受的伤?”
如果拿普通擦伤搪塞,恐怕难逃一劫,钟行舟努努嘴:“没想到小小伤口竟让两位少爷小姐都这么关心,钟某受宠若惊。只是这确实是小伤,不劳费心了。”
孔安蒙还想说什么,孔锦颐朝钟行舟使了个颜色,抢先开口道:“我托钟管家每周去花店帮我拿花,这三道倒像是那家店里小猫抓的。”
这种拙劣的借口孔安蒙自然不信,况且他不清楚为什么姐姐会忽然站在钟管家一边,还帮他打圆场。
但相对的,孔锦颐也不知道二少爷怎么会和他突然针锋相对起来,趁安蒙开口之前,把钟行舟拉上了二楼。
她听到他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乖乖跟着自己进了房间。
门虚掩着,孔锦颐坐在沙发上,朝站在门前听令的钟行舟说道:“不和你兜圈子了,也不问你到底怎么受的伤。帮我打听一个人,孔府二十年的一个佣人,叫宁忠人。别拒绝我,我知道你有门路。”
“钟某记下了。”
“想必你也猜的出来,我这么着急找这个人是为了什么。如果属实的话,希望你帮我一起报仇。”孔锦颐压低声音道,“我的力量太薄弱,需要你帮忙。”
“大小姐是听到了什么消息吗?”
孔锦颐欲言又止,不知这事该如何和他说,该说多少。
“您可以信任我。”
“……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那钟某就把大小姐答应的事情办好。”
孔锦颐点点头,瞥到他脸上那三道伤,又开口道:“还有一件事要交代你做。”
“您说。”
“你过来坐下。”说着,孔锦颐从沙发上起来,给钟行舟空出一个位置。
“这……”
“让你坐下就坐下。”
孔锦颐走到梳妆台前,打开一只精致的小匣,里面是她平时备用的药膏,专为处理各种小伤小痛。
“疼也忍着。”她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娇蛮。
钟行舟微微一怔,随即终于顺从地坐下,身体不自觉地绷直,心中忽然一股冲动,抬眸看着孔锦颐。
她取出药膏,用指尖轻轻蘸取一些,然后缓缓靠近钟行舟的脸庞。她的手指冰凉而细腻,皮肤被触到的那一刻,钟行舟不禁轻轻颤了一下,仿佛有一股电流从指尖传遍全身。
为了避免弄痛伤口,孔锦颐的动作轻柔,但不免笨拙。她低垂着眼帘,神情专注,仿佛是一个正在雕塑作品的艺术家。
她的呼吸悬在耳畔,他脸颊随着她呼吸声的清晰而渐渐泛红,终于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
“疼?”
钟行舟轻轻摇头,声音有些沙哑:“不疼,多谢大小姐。”
终于,药膏涂抹完毕,孔锦颐小心将小匣归回原位,转过身时却不慎与钟行舟的目光相遇。说不清是谁眼中闪烁着的情感让氛围变得暧昧非常,总之这次孔锦颐没像之前那样先缴械投降。
“其实你不用习惯隐忍,还是你觉得我能力有限,根本没办法帮你分担?”
钟行舟微微一愣,随即苦笑:“大小姐言重了,钟某自己的事情怎么好让您一起分担。”
孔锦颐咬咬嘴唇,她觉得自己已经表现得足够明显,对于一个大小姐来说也足够出格,但他总是这样若即若离。
“父亲知道我和晏牵重归于好后有什么表示?”
“老爷很高兴。听说晏少爷治好了恶疾,特意送去一份重礼。”钟行舟言简意赅地提醒道,“老爷真正想送晏家的礼是什么,大小姐现在应该很清楚。”
孔锦颐知道正是她自己。
权衡之下,她选择装傻充愣:“听这话的意思钟管家应该比我清楚,那确实应该好好帮我父亲挑选一下最适合的礼物。”
这实在不是一个值得再交流的话题,更何况他也只是想提前告知孔锦颐让她有个心理准备,不料却被她反将了一军。
“大小姐说的是。”钟行舟起身朝门外走出,“钟某现在就应该帮老爷处理药铺的事情了……”
“钟行舟——”
孔锦颐快步抓住他的衣角,在看到他明显惊慌的表情后双手上移,抓住他的手腕。
即使隔着布料,钟行舟依然像一匹受惊的马向后撤了一步,不料却一下撞到了门,门反而被结结实实地关上。
“钟行舟。”孔锦颐又进一步。
“大小姐,这不得体。”
“你希望晏孔联姻吗?”
“我……”
“我换个问法,如果我嫁给了晏牵,你会怎么做?”孔锦颐抬眸直勾勾地看着她,虽说是发难人,但她心里的忐忑一点儿不比钟行舟少。
他无法昧着良心说祝福,也没办法在明知自己即将脱身的情况下给她许下什么承诺。情势瞬息万变,乱世之中一切都是未知。
“说话。”孔锦颐用力攥紧他的手腕,“如果晏牵娶了我,你会高兴吗?”
作为世俗规训上来讲的大小姐,她的话语已经非常出格。
但也很明朗,钟行舟无法不懂装懂。
钟行舟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地从她手心里挣脱出来,俯身按住她的肩膀,对着她几乎快要哭出来的眼睛承诺道:“我只想让你高兴。”
孔锦颐咬咬嘴唇,最终把眼泪遏制了回去,但开口却是委屈的腔调:“你根本不知道怎么让我高兴。”
“现在只要帮大小姐复仇,您就会高兴,不是吗?”
孔锦颐从头上摘下发簪,长发凌乱垂落,塞到钟行舟的大衣口袋里:“上面刻有我的名字,如果遇到什么麻烦,可以拿出来救急。”
“谢谢大小姐。”
走廊没有什么异动,钟行舟才警惕地打开门。
……
思来想去,孔家的陈年旧事还是不应利用罗尼那边的势力,一来外国势力和组织本就纠缠不清,二来无论是组织还是外国势力,他都想趁早划清界限。他的任务完成在即,孔府如果没有什么危及到孔锦颐性命的人物,他应当快速抽身离开了。
只是一时冲动答应孔锦颐报仇,实在是因为受到了弟弟这事的冲击。他一时感同身受,失去亲人的痛苦他也再明白不过了。
宁忠人这个名字他不曾在背调中听说过,应该不是哪方势力有意在孔府安插的,毕竟这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他虽来望城不久,却知望城哪里有无所不知的黑市。如果细心调查,说不定真能问出点什么。
就在去黑市的路上,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闪过,他身边还搀扶着一个脚跛的中年男人。钟行舟定睛一看,竟是华裕。他是在反跟踪,但反跟踪的经验和意识实在不足,殊不知他们的位置早已暴露。
钟行舟找了个隐蔽的位置,盯着华裕和中年男子看了一会。虽说事情已经过去一段时间,华裕也没展开什么实质性的报复,可正因如此,钟行舟庆幸之余才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从跟踪者的招式来看,正是钟行舟再熟悉不过的组织。犹豫再三,他心一横,只是简单的乔装打扮,戴了一个面罩,便潜到华裕身边。
“你们被跟踪了,跟我来。”
华裕一惊,然后和跛脚男人对视一眼,然后跟上钟行舟的脚步。
多年的杀手和卧底经验让钟行舟轻而易举地甩掉了两个跟踪者,毕竟他们这点小把戏,早就是他年轻时玩腻了的。
到了一处安全地带,华裕先擦了擦汗,然后双手抱拳道:“谢谢好汉。”
钟行舟摘下面罩,正色道:“是我。”
“怎么是你?”华裕一惊,然后下意识地护住衣服领口绣有★的中年男子。
“你们认识?”
钟行舟忙道:“钟某并无他意,知道华少爷是好人,才出手相助。”
华裕警惕地打量他一眼,然后回答中年男子道:“之前有些过节,现在过去了。”
不知他是真的冰释前嫌还是不愿在旁人面前说得太多。
“谢谢你。”中年男子伸出手,“既然你是华裕的朋友,我们就感谢你的贡献。”
钟行舟不知所以然地握了手,他不知道近期华家的情况,也不知道华裕在忙些什么,只是偶尔从两位小姐口中得知,他最近爱看新书。
“看来你们遇到了麻烦。”钟行舟看着男人的跛脚和华裕手掌的划伤,“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华裕犹豫了一会,是跛脚男人先看出他为难,拒绝道:“谢谢你,帮到这里就很感谢了。”
“可是你们还是要去其他地方吧?要不要钟某帮忙护送一下?”
两人都带伤,行动不便,再被跟踪上也是难免。
钟行舟俯身下蹲,示意要背那位跛脚中年人,华裕轻声说了句谢谢,搀扶他上去,算是接受了钟行舟的好意。
华裕虽然有伤,但毕竟年轻,完全跟得上钟行舟的步伐。钟行舟特意挑了小路走,很快来到了华裕说出的那个安全地点。
“好,就到这里吧。”
华裕搀扶中年男人下来,不慎看到钟行舟翻出的大衣口袋里刻着“孔”字的发簪。这不是锦菱的,那就一定是孔锦颐的。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钟行舟慌忙地收好发簪,然后报出了一个陌生的门牌号。
“这是?”
“你去了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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