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偏逢连夜雪。回去的路上,孔锦颐意外在报纸上看到了孔家的消息,自然是坏消息。其中原因她知道个七七八八,一半是因为孔宣盛屡次失信,一半是因为自己逃婚。不过如果仅仅是晏家在背后捣鬼,孔家应该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境地。
钟行舟清楚,这有组织的关系,因为他不顾命令再次回到孔家做管家,甚至下落不明。花童知道太多机密和勾当,如果不在组织的监管范围内,实在是厝火积薪。
他看到孔锦颐握着报纸的拳头捏紧又放松,最后面无表情地抚平报纸的褶皱。尽管她极力隐藏情绪,但钟行舟还是看得出,她努力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和自己相处。
他知道她要回去了。
“我找到宁忠人了。”钟行舟忽然开口,他知道现在的孔锦颐不会对自己提到孔家有那么大的反应。
纵使眼下有更棘手的麻烦,孔锦颐却也没忘记报仇的事情:“然后呢?”
“他确实是知道一些内情,但真凶另有其人,而且就在孔府。”
“我能见见他问清楚吗?在……望城?”
“不在。不过你想见的话,我能叫他来见你。”钟行舟尽量用自然的口吻道,“你想什么时候见他?”
“他大概是被给了封口费离开望城的吧。如果他还愿意回去,望城最方便。”孔锦颐道,“你是怎么找到他的?陈淮康吗?”
其实是利用他众多身份其中一个的人脉,不过这也不重要了。
“嗯。那我试着再联系他。”
这个话题戛然而止,孔锦颐低头偷偷看着报纸上几行的文字,推测着孔家现在的处境。首先她最关心的就是锦菱,想必受的影响应该不大,华裕一定也会陪她共患难。可是孔府其他人就不好说了,毕竟他们都是成年人。尤其是孔宣盛,肯定第一个受非议。
孔锦颐忽然很阴暗地觉得,这是他活该。
“声声。”钟行舟连叫她几次都没有听到。
涞城,究竟还能让她藏多久呢?
“声声,我的事我们吃过饭再说好吗?”
这次孔锦颐终于听到:“我想吃点热的,今天太冷了。”
她的语气终于缓和了些,钟行舟松了口气:“好。晚上我们在暖炉旁说。”
“嗯嗯。”
她的态度不像刚才那么强硬,其实这并不是个好兆头。钟行舟知道她归心似箭。既然已有此心,返程已经是近在咫尺。无论如何,他都会追随她一起回去。那么,和盘托出绝对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这次换孔锦颐屡次唤而不得,最后用胳膊肘戳了戳他:“喂,看什么呢?”
钟行舟“噢”了一声回过神,指了指窗外的梅花:“傲雪寒梅。”
“你还真喜欢花啊?我以为是讨好我而装的呢。”
“钟某嘴笨,最不会讨好人了。”
“快算了吧,不仅嘴笨,你还做戏做全套呢!院子里那些花被你养得那么好。”
花养得好吗?钟行舟抿嘴淡淡一笑,这可是他维持生计的手段啊。当年他走街串巷卖花养活他和弟弟,也是忍饥挨饿才勉强活下去。如果不是他精心照顾他的那些花,弟弟根本活不过被抛弃的第一个月,如果不是这样,他们兄弟俩也不会被组织捡了去。
或许弟弟早就死在被抛弃的马路上,是组织延长了他的寿命。
当钟行舟裹着毯子搂着孔锦颐给她讲这段故事时,孔锦颐震惊连连——
“这你都能活下去?那你在组织里发生什么了?送你出国是不是当间谍啊?怎么你之前说的不太一样。”
钟行舟摇摇头,道:“你的问题太多了。”
孔锦颐好像忽然想到什么,顿了一下:“这是什么组织?”
“刚才没有这个问题。”
“我想先问这个。”
钟行舟先是笑了一下,然后半真半假地道出他想好的回答:“一个民间组织,培养一些天赋异禀的儿童为国争光。”
“真的假的?”
她果然不信。
他闷声笑笑:“当然是假的。不过确实会培养一些孩子,发展特长,比如我被送出国。不过我属于比较笨的那一类,又被送回来了。”
孔锦颐一笑:“你还笨。那我算什么?”
“总之就来望城了。”
其实这并不是实话,但在钟行舟最想开诚布公的时候,她不想听。现在她想听,他并不想说了。
“那你为什么来望城呢?”
“像我之前说的,和弟弟的下落有关。”这是实话。
“那选择孔家是偶然还是有意而为之呢?”孔锦颐抬头看着他,“还有一件我忽然想到的时候,你和骆容盏之前就认识?”
钟行舟不知道她们俩谈过什么,聊过多少。
“嗯,我刚来望城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恰好是同乡。劝她给你父亲做妾,我确实有愧于她。”他抱着孔锦颐,让她的头枕在自己肩膀上,“其他越界的事情,我从来没做过。”
“她那么漂亮,你有没有动过心?我感觉她很喜欢你。”
“没有。”钟行舟轻轻晃晃头,“你知道,愧疚是很难变成喜欢的。”
“才不是呢。我在国外的时候不小心伤害了一个小卷毛,后来这种愧疚的心理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喜欢他。但他体味太大了,我不喜欢。”
钟行舟一笑:“小孩。你这哪里叫喜欢?”
“你别岔开话题。那那天我撞到你在她房间是为什么?而且衣衫不整的。”
“其实是我撞见了她和孔安蒙。”
“什么?我弟弟?”
“我以为你这么聪明,多少会猜到。”
“……我怎么会往这个方向想?他明明……她可是我们……”孔锦颐大惊失色,惊得从他怀里钻出来,在他面前跪坐,“你认真的吗?”
“我也不可能编造这种谎言。你说在当时的情境下,本来我就有愧于她,她让我帮忙隐瞒,我还能不答应吗?”
“嗯嗯,你宁愿顶着被我误会唾弃的风险……”她酸溜溜道。
钟行舟笑着抓住她的手:“我当时就知道你会相信我。”
“我是断定你不敢!你别和本小姐嬉皮笑脸的。”
“嗯嗯好,所以你现在该相信了吧,我和她真的很清白。”
“那安蒙也知道你知道了?怪不得他有段时间那么针对你,怕你告发他俩吧。”孔锦颐恍然大悟,“我爹应该也不知道,依照他的脾气秉性,非得把小百合杀了不可。她真是命苦,接连遇到你们这三个坏东西……”
钟行舟认下这个称号:“你当做不知情就好。”
“嗯。我不知道。”孔锦颐点点头,“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来孔家?不是随机的吧?感觉你很有背景手段。”
钟行舟笑着否认,把编织好的谎言说出来:“说来也巧,组织里也在追寻宁忠人的下落。虽然是陈年旧事,但派我来看看,可惜一无所获。”
孔锦颐皱紧眉头:“那你把宁忠人交给他们了?”
“当然没有。”钟行舟摇摇头,“况且我已经和他们断绝往来了,再我执意回到孔府之后。”
“啊……你说火车站那天!”
“嗯。”
“他们有没有你怎么样?”
“你的火车太过及时,他们没有追查我,也没有跟踪你。我们现在很安全。”钟行舟张开手,“来我怀里坐,声声,我想抱着你。”
他很少这么直接地表达爱意,孔锦颐脸一红,但还是乖乖地依偎在他怀里。
“那你不是一直一无所获,还是说靠出卖孔家的情报来换取组织的信任?”孔锦颐抬头问。
火光下他脸颊的棱角格外温柔,她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没有。”钟行舟搂住她的腰,微微用力便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我一直忠于你。”
很显然,他混淆了“你”和“你们孔家”。
孔锦颐心领神会,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你和组织还有联系吗?”
“我不会再和他们联系了。”钟行舟声音低哑,“你去哪我去哪。”
“你别骗我。”孔锦颐双手搂住他的脖子,“你骗我也好。”
“怎么?”
“骗不骗我都好,你亲亲我。”
钟行舟从她的话里听出一些不太好的信号,仿佛如果他现在不抓住她,就会永远失去她。低声道:“声声……”
“钟行舟。”孔锦颐忽然霸道地吻上他的嘴唇,毫无章法地吮吸起来。
她呼吸急促,他更甚。他完全没料到她会忽然送来一个这么炽热\湿润的吻,他的心急剧地跳起来,随着她的动作愈演愈烈。
“声声……”
“你也叫我名字,好不好?”
钟行舟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毛毯隔在两人的身体之间,彼此却清晰地感知着温度。
“……孔锦颐。”
孔锦颐按照他的后脑勺迫近自己,用亲吻回应他的呼唤。
她从未像今天这样疯狂,好像生命的热情都倾注在火炉边上。她不断叫着他的名字,亲吻他的脸颊,到哭泣,到泪流满面。
“声声。”钟行舟紧紧抱住她,“声声。”
孔锦颐放声大哭,眼圈已红肿。多日以来积攒的委屈,逃避的自责,永远不会再见得了光的爱,好像就在此刻汇聚,覆水难收。
“声声。”他温柔地与她停止了这场疯狂的亲吻,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拍打她的后背,“没事了,声声。”
“我不想……我不想……”
“声声。”他拍拍她的头,“做你想做的。”
孔锦颐抹了把眼泪看着他:“你可以陪我一起逃走吗?我们远走高飞,好吗?”
“这是孩子话。”
“可是我想。”
“如果可以,我也想。”他轻轻摇摇头,将毯子重新披在孔锦颐身上,“我有多想和你一起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重新开始。但我太不干净了,我不配,这对你不公平。”
孔锦颐收了眼泪,裹了一圈毯子,从缝隙里伸出手:“今晚拉着我的手睡,只是拉手。”
他沉默了一会,打横将她抱起,小心地放在床上,随后从取来另一个枕头放在她旁边,侧身躺下去:“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
孔锦颐抓住他的小拇指:“这句不是骗我。”
钟行舟双手握住她:“往后的每一句都不是。”
“我监督你。”孔锦颐挤出一个微笑,“那我们睡觉吧?”
“好,晚安。”
“晚安。”
谁也无法安然入睡,但谁都无法不说晚安。
在最后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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