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霭的日常还是没有改变,那天的事情好像就只是一件小小的意外。
她依然到剑馆来指导众同门,深受同门敬仰。
阳念仙君有几位修行深的徒儿,江春霭算是其中之一,且也是其中唯一一个,会常常来剑馆里面指导修士的。
虽然出了秘境的事,但是江春霭的这项活动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接招!”一容貌显得极为年轻的女修掣剑而出,脸都憋红了,几招下来,气喘吁吁。
和她对练的不是别人,正是江春霭。
女修看起来已经用尽了全部的气力,一招一式都没有保留,只求能够在江春霭手下多撑两个回合。
然而江春霭一招一式都表现得游刃有余,似乎再来几个人她都能招架得住。
“铿”一声,女修不经意间,一道白色剑气席卷而来,晃得她眼睛一闭,手一松开,下一瞬雪椿的刀柄就架到了她的脖颈上——
众人看得倒吸一口凉气,就连女修本人,都不可置信地屏住呼吸。
雪椿乃是神兵,削铁如泥只是最基本的一环。相传她们的师尊阳念仙君用其斩杀了不少妖邪,而后将这把剑赠与给江春霭师姐后,师姐也用它行走四方、同样剿灭了不少妖邪。
雪椿方架上女修的脖颈,江春霭陡然就将剑收了回来,脸上依然是如沐春风一般的笑意。
“小师妹,这次比上次有所精进了,只不过第二十四招有大问题,起剑时便得想好。”江春霭笑眯眯地道。
在站的所有人心底的大石头登时落地,同样也觉得了然。
江春霭师姐的性子实在太好了。她今日指导的剑招最后一式便是以剑架颈——这招面对妖邪时很是实用,须臾间就能取之性命。
但江师姐怎么会对同门下手呢?何况这女修同样也是阳念仙君的门徒。
女修尚在惊愕之中,等江春霭收回剑说了话,她才支支吾吾地道谢:“啊,谢、谢谢江师姐!”
江春霭微笑,摆摆手:“你我皆是同门,况我是你的师姐,这些是我应该做的。”
说是剑馆指导,但两人现下正在空地外面练习。
太阳熏得人浑身暖洋洋,江春霭的笑容也被金灿灿地照着。
浅色的琉璃瞳闪着灿光,初春葱蒨、孟夏清和俱在弯眸之间。
江春霭师姐笑起来可真好看,像个小太阳。
不知不觉间,绯色袭上女修的耳朵,她赶紧顺着师姐的意思说了下去,收了剑,像只小兔子似的,蹦蹦跳跳地来到江春霭身边,说:“那我以后可就要多向师姐讨教了!”
江春霭:“当然没问题。”
一场酣畅淋漓的训练下来需要休息,这位女修又因为江春霭的话大受感动,本来也是个话多的性子,便带上了自己的几个小姐妹叽叽喳喳地围着江春霭问开了。
江春霭从来不藏着掖着,也不会端着什么“师姐”的架子,凡有人问,她便会倾囊相授。
有人对她的剑法感兴趣,江春霭也便娓娓道来:
“这紫电青霜剑法是我们师尊二十岁时独创,当年整个修真界都称呼她是不世出的剑修天才呢……”
师尊虽然不在了,但是修真界依然有她的传说。
有修士听了,立刻惋惜道:“是啊,仙君她天生剑骨,可惜去世得早。”
众人议论纷纷,说完了仙君的光辉事迹,自然就有人问仙君为何去世。
“仙君啊,有一次踏入了冥域,相传那里有着千万年不出的妖魔……仙门百家曾花费了一番气力将那妖魔封印在那里,而我们明雪宗作为正道魁首,看守的主要任务一直都落在我们头上。”
“好像就是百年前,冥域有所异动,阳念仙君进去探看,出来后修为就受损了?是这样吗?”
江春霭没有参与她们的讨论,可是里面的话却仍旧有些听来相当刺耳。
“修为受损是一方面,但让仙君修为受损的一定是冥域里面那个妖怪吧?师尊一生信奉正道,也是和妖邪斗了一辈子啊,”一修士叹气,“我们明雪宗,特别是阳念仙君的门徒,更不能放过妖邪了。”
江春霭此时已经将剑收起来了,正拿着一块拭剑布,冷静地擦拭着雪椿,刚好,手停留在那个缺口。
……那天晚上,磕碰出来的缺口。
“哎师姐,”刚刚讨教剑法的小师妹不知何时凑了过来,眼珠晶亮,充满了崇拜之情,“您真的好厉害!啊,这把剑就是雪椿吗?”
江春霭微怔,迟疑片刻后回答道:“是,这把剑,正是雪椿。”
小师妹又用艳羡的目光打量了一把这把通体雪白的长剑,但是奇怪的地方很快引起了她的注意。
“师姐,这个缺口是什么啊?师尊的佩剑……不是不坏神兵吗?”
江春霭愣住了,顺手将拭剑布盖住了那块雪椿,神色极淡地道:“啊,以前没注意过。”
***
明明以前指导同门修士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可江春霭现在却提振不起来一点精神。
她只不过是麻木地重复以前的日常罢了。
她没离开剑馆,只是很快收起剑鞘。
走了一个同门的小师妹,却又来了一个熟人。
宴苓珑扒拉着门框,确认江春霭闲下来后,才走过来同她打招呼。
“噢,苓珑。”江春霭笑了笑。
宴苓珑嘻嘻道:“江师姐今天也在指导大家修行啊?刚刚指导完吗?”
她看了看雪椿,发现雪椿已经收剑入鞘。
“嗯,是的,才指导完,”江春霭一边说,又想起之前的事,又道,“前几天,多谢你了。”
宴苓珑摆摆手:“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不过我就是听旁人说,春霭师姐在教授剑法,我才从铃音山赶过来呢!”
字里行间是掩饰不住的失落。
铃音山是另外一座山头了,过来得费些力气。
江春霭心念一动,说:“来都来了,那我定然不会让你白走这一遭。”
更何况,上次没有宴苓珑,指不定她现在在哪里待着——要不然被那仁乡谢氏污蔑到凡间去,要么已经去思过崖关紧闭了。
得了师姐的许诺,宴苓珑笑容更加灿烂:“太好了!我就知道师姐不会拒绝我的!”
江春霭又取出雪椿,让宴苓珑摆好架势。
宴苓珑正是藏不住事的年纪,叽叽喳喳的一下就说开了——
“阳念仙君自创的剑法,听说就属春霭师姐和寒宵师姐学得最好啦!我本想去问寒宵师姐问题,又怕她觉得我不懂这紫电青霜剑,而师姐又在这里教学,我便主动过来讨教!”
江春霭取鞘的手一顿,嘴角的弧度霎时僵住。
“不过,我还不知道寒宵师姐喜不喜欢别人问她问题,因为也没听别人说过,”宴苓珑还在苦恼,又问江春霭,“话说回来,师姐,寒宵师姐她喜欢不喜欢有人问她紫电青霜剑的事啊?”
她们毕竟不是同一个师傅,而这套剑法又是已经逝世的阳念仙君独家所创。
倘若徒儿介意,实属正常。
不过江春霭只是取出了雪椿,语气叫人辨不出情绪:“这一点,我倒是不清楚。”
“哎,没事,那春霭师姐可以教我一招两式的!”宴苓珑面上的惶惶一扫而空,“然后我去给寒宵师姐看了,回头再来告诉师姐您!”
江春霭的心蓦然一沉。
“那就快开始吧,太阳快下山了。”她提醒道。
***
指导练剑是门辛苦活,江春霭晚间躺在床上,只觉浑身酸痛,眼冒金星。
真是奇怪,按今天那些修士的水平,没有一个人能让她有所忌惮,更别说这么严重的后遗症。
但事有转机。
渐渐地,江春霭面前的金星,竟然在吊诡的幽蓝中,变成了靡丽的郁金香。
那吊诡的幽蓝色,和冰魄秘境显得一模一样。那么,应该会有同样的狐狸尾巴出现么?
除魔卫道这么多年,江春霭几乎没怎么听过正常的狐狸叫声,以至于她现在听到“嘶嘶”叫声的时候,还诧异了片刻。
狐狸来了吗?
莫名地,她想念那只狐狸雪白的尾巴。
她祈愿今天做梦不要碰到师尊,她怕师尊怪罪她放过了妖狐。
等“嘶嘶”声渐渐近的时候,江春霭这才意识到,这好像不是狐狸的叫声,而是……蛇的叫声。
借着和那天晚上同样幽蓝、诡谲的光,江春霭低头,便看见手腕处那些赤黑颜色的细线,如今色彩愈发深浓。
她抬眼看,却看见眼前的靡丽的郁金香,呈现出同样的样貌:
深粉的、饱胀的果实,愈发地鲜亮饱满,在这种静谧中,渴望着有人去挤.弄出不洁的汁液。
不知何时,她觉得自己的脚踝被困住了:蛇尾轻轻缠缚上柔软的身躯, 冰凉扫过每一寸的肌肤雪色。
金光究竟是靡丽的花朵,还是不洁的汁液,抑或是闪闪的鳞片,江春霭已经无从知晓。
难捱的情.潮快要将她吞没的时候,她什么都区分不出来。
师姐是妖,所以……妖是师姐。
这好像不对,但她坦然接受了。
钟情引一旦种下,除非按照要求,否则不可能解除。如今以幻象自.渎,约略只能是个开端。
有蛇嘶嘶吐信。
催情的涎液滴落,行进愈发温热:
“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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