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已经浮现香艳的画面了,陆九昭轻咳两声,这的确有通传的必要。
不消片刻,刚刚那个去通传的侍卫就回来了,毕恭毕敬地迎他进去。
陆九昭撩开圆领袍,视线落在鎏金的“燕居殿”三个字,好气又好笑。
盛京城的王爷憋屈到这个份上也是没谁了,回自己的寝殿都需要通传。
更离谱的还在后面,林莺时不知道跑哪去了,他找了半天,在凉亭看到一抹藕粉色的衣摆。
女人梳着再简单不过的三小髻,除了一支竹节银步摇,并没有其他多余的点缀,贴身的主腰之外,罩了一件藕粉色的立领对襟长褙子。
湖风阵阵,送来淡雅的荷香,微风吹拂女人的衣摆,似海棠醉日,又如朝霞拢烟。
长褙子之下是薄如蝉翼的红绸裤,肉眼可见的纤秾合度。
皓白的手腕握着一柄做工精巧美人扇,扇面遮住脸颊。
美人扇之下是嫩玉生光的美人面。
“王爷,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陆九昭就知道她会装傻,索性单刀直入:“先太子比嘉靖帝很适合哪个位置,在没有万全的把握之前,我不会造反。”
“王爷这是何意?”
女人的懵懂不像是装出来的。
陆九昭解释这么多,就是想断了她另攀高枝的念头,他手握重兵,就连圣上都要忌惮几份,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除皇帝,整个大周朝就没有比他陆九昭更高的高枝。
再说了就林莺时这种混吃等死的脾气秉性,估计对后宫的尔虞我诈也不感兴趣。
“以后在王府,你这秦楼楚馆的做派还是收一收吧。”
男人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林莺时悬着的心落袋为安了。
她在定王府还有“以后”,就代表陆九昭没打算要她的命,她还能接着苟一苟。
林莺时收敛了媚态: “王爷,你送我的这支步摇,我很喜欢。”
步摇的流苏下面坠着一枚精巧的银铃铛,随着女人莲步轻移,发出清脆的响声。
“铃铛,一步一响,一步一想,王爷的心意,妾明了。”
女人羞涩地抿着唇,“妾愿意长伴王爷左右,荣辱与共。”
她言之凿凿,看向男人的眼神柔情似水,好似对着毕生所爱。
陆九昭却笑出了声。
荣辱与共简直就是个笑话,要是他真的折戟沉沙了,林莺时肯定比谁跑的都快。
“你们林家好歹是满门忠烈,都是刚直不阿之辈,怎么你……”陆九昭顿了顿,似乎找不到贴切的词语形容林莺时。
“王爷,我要是像爹爹,祖父一样,早就成为红颜枯骨了。”
林莺时长叹一声,其实宋怀恩那狗东西发动宫变之后,给了林爹两条路,一条是加官进爵,一条是打入死牢。
林爹把宋怀恩骂了个狗血喷头, 然后趾高气扬地走进了昭狱。
她也从名门嫡女,变成阶下囚。
“你倒是能屈能伸。”
“王爷谬赞了,妾当时也想过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可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让我遇到了王爷,此生无悔。”
林莺时故作娇羞地能用美人扇掩面,眼神却很勾人。
陆九昭:“……”
“林姑娘,外面沈姑娘求见。”
“不见。”林莺时才不会在阴沟里翻两次船呢,沈月殊早就被宋怀恩策反了,上次游湖就是鸿门宴,要不是她脑袋瓜子灵光,差点回不来。
“沈姑娘说了,你要是不见,她就长跪不起。”
“那就让她跪着呗。”原身跟沈月殊情同姐妹,可她又不是原身,所以苦肉计这招对她没用。
六月的天,娃娃脸说变就变,瞬间就呈现出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
看这架势一会就有大暴雨。
“让她进来吧。”
陆九昭无语失笑:“看不出来,你倒是生了一副菩萨心肠。”
“我既然已经决定跟她恩断义绝,就没必要让人家平白淋雨,而且我自幼跟沈月殊一起长大,她应该也有自己的难处,肯定是宋怀恩威逼利诱。”
她说完,清亮的眸色望着男人,一副求夸奖的小表情。
她知道男人上到八十八,下到刚会爬,都喜欢单纯善良, 不谙世事的小白花。
阴险狡诈的的宋怀恩, 不就被张丽燕那个碧螺春骗得团团转。
她才不是心软了,而是想利用沈月殊立人设,像她这么美若天仙又心地纯良的女子,谁能不爱?
“愚蠢至极。”
陆九昭拂袖而去, 走到海棠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脂粉味。
“民女参见王爷。”
陆九昭冷冷地点了点下颌。
见沈月殊过来,林莺时准备了一肚子的谴责,硬生生地堵在嗓子眼。
“你怎么这么蠢?”沈月殊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通指责。
林莺时:“……”这是她今天第二次被骂了,她自认为不是多聪慧的人,可也算不上蠢钝吧。
“是你让我去游湖的。”
“你动动脑子行不行,我七岁那年为了救落水的你,起了一个月的高热,会约你游湖吗?我在信里还给你写了一首诗。”
林莺时点点头,是有这么回事,是一首七言绝句,描绘的是万亩荷塘的风致。
“那是藏头诗,还是藏尾诗?”她大胆猜测。
“你傻呀,宋怀恩又不是瞎的,藏头诗,藏尾诗她看不出来吗?”
林莺时托着下巴,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我的生日是二月初三,第一行诗的第二个字,和第二行诗的第三个字,以此类推,连在一起就是……”
“宋怀恩亚要害你。”林莺时对着之前的书信,念了出来。
这藏头诗,别说是她这个冒牌货了,就算是林莺时本人过来,都猜不出来。
可要是林莺时本人看到这封信,应该也会义无反顾地去游湖,原身不是娇滴滴的贵女,身上有股子少见的侠义之气,既然沈月殊写下了这封信,就足以证明她被歹人挟持了。
“你就别骂我了,我是害怕你跟宋怀恩不好交差,才过去的。”
她还没说完,沈月殊就把她死死抱住,都喘不过气来。
“你怎么这么傻。”这句话透着心疼和内疚。
“没关系,事情都过去了,我现在有钱,能替你赎身。”
林莺时看到沈月殊之后,原身残存的那些模糊的记忆被唤醒,这么多年,沈月殊一直像个大姐姐一样,无微不至地照料着原身,替她遮风挡雨。
现在也是投桃报李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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