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老伯知道这些仙师性情古怪,而村子里十之八九都是凡人,仙师没兴趣应付,于是改口道,“那就算了,阿坚,去山上喊你阿哥回来。仙师,阿坚的哥哥也有灵根,能见见仙师也是他的造化...”
赤臂青年“哦”了一声,匆匆出了院子。
石枫跟着郑老伯迈进大门,屋内正堂倒也宽敞,只是里面木柴、板车、斧头、竹竿,乱七八糟的杂物堆了一地。
石枫饶有兴趣地四下观望,实际上他生性谨慎,每到一个陌生地方,都要神识放开,仔细检查一遍。
确定周围并无异常,石枫才抬步往里走。
“请坐,请坐。”
“多谢!”
石枫随手搬过一把竹凳子,在桌子边坐下。
郑老伯急忙取了铜壶去烧水,又取灵茶冲泡了两杯,“仙师,你尝尝,我这灵茶虽不值钱,但是小人亲自种的,还算清香...”
石枫摆了摆手,“郑老伯,你不用客气,也不用我仙师,你也是道门中人,叫我一声师兄就可以。”
“岂敢,岂敢,仙...尊使大人,请用茶。”
石枫点了点头,却没有喝茶,他见郑老伯喜气洋洋,忙前忙后,心中颇是不忍,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郑老伯,你不用忙了,坐下说话。”
“是,是。”
郑老伯喝了一口灵茶,试探问道,“尊使,是不是小同托你过来?”
玄龟骨里,龙二笑道,“看这老头双目放光,还以为侄子又托人给他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呢,可惜,这次带回来的是骨灰...”
白狐见石枫神色悲伤,低声喝道,“老淫龙,闭上你的鸟嘴!”
“老子是龙,为什么会长鸟嘴,你骂的难道是傻鸟?”
“是,是。”石枫支支吾吾道,“我听郑同说过,他就是在这村子里长大的?”
“是呀。”郑老伯捋着白须,“小同的母亲生下他就死了,他父亲没有灵根,是个凡人,在外面奔波,做茶叶生意。
小同十二岁不到,父亲也生病去世了,之后小同就跟着我过日子。”
他指了指东边的堂房,“喏,那间屋子以前就是他住的,我一直留着没动。”
“哦?是吗?”石枫饶有兴趣走过去看了看,这间屋子不大,一床一桌一椅而已,但甚是洁净,尘灰不染,看来郑老伯经常打扫。
“…这孩子话不说,但做事有股子狠劲。”郑老伯还在继续说,“有一次,他独自上山砍毛竹,不巧碰到一头大虎,嗨!那头大老虎,足有三四百斤重。
小同没逃走,也没呼救,硬是凭柴刀和老虎周旋了一天,生生将老虎劈死,之后,他又用了竹子做了个托架,把老虎拖回村子。
那天,村子里所有人惊呆了,大家都来院子围观,我当时就说就,这孩子长大肯定有出息!”
郑老伯话匣子打开,一时滔滔不绝,“我寻思,一定不能埋没了他。我托人打听宗门报名测试的事,还塞给上岭村吕老大三十块灵石,才搭上个名额。
嘿嘿,开头吕老大还一个劲嘲笑,说我家小同笨头笨脑,去了也只是浪费时间。
结果如何,哈哈,我们家小同天资出众...”
玄龟骨里,龙二撇撇嘴,“吹牛皮!郑同资质平平。”
“...一次就通过了宗门测试...”
“两次好不好?第一次差点刷了回老家。”
“....而且直接被宗门长老收为弟子...”
“胡扯!石老三那时可不是长老,即使现在也不是宗门长老。”
“...修为一日千里..”
“几十年才筑基,差劲得很。”
“...如今他已是筑基顶峰,即将结丹...”
“如今他已呜呼哀哉...”
这龙二当真是个话痨,即使隔着玄龟骨,也能和郑老伯你一言我一语地斗嘴。
石枫第二元神听得心烦意乱,喝道,“龙二,你嘴巴能不能消停消停!”
郑老伯越说越是兴奋,“...上岭村不过仗着数百年来,出过一个筑基修士,便终日得意洋洋。
自从我们家小同筑基后,吕老大见了我,再没有以前的趾高气扬。
后来听说小同准备结丹,吕老大还提了不少东西,破天荒来拜会我,恭维话说了一箩筐...”
“郑老伯,郑老伯...”石枫连声呼喊,也打不断郑老伯的谈兴。
郑老伯说得口渴,一气将茶喝了,继续道,“...我都懒得搭理他,他说了半天,我才知道,原来他有个小孙子,也是金灵根,想托小同的门路拜入铁剑峰。
哼!他也不想想,铁剑峰里面都是飞来飞去的神仙,能看上他...”
“咳咳,郑老伯...”
郑老伯终于听到了,停下自己的话,“不好意思,尊使大人,人老话多,请海涵。”
“没什么,没什么。”石枫斟字酌句道,“郑老伯,其实修士也不是神仙,不过神通高明一些罢了...”
“是,是,是。”
“...修士也有生老病死,尤其是越往上走,风险越大。凡人之中,有灵根者百里挑一,而有灵根能筑基者,又是百里挑一,筑基而能结丹者,又是百里挑一。
如今太极门里,修士数千,但金丹不过二十余人。许多修士辛辛苦苦修炼,到头来无法突破,或是寿元尽了,或是走火入魔,也和凡人一样,化为冢中枯骨。
其实修为即使到了元婴,炼虚,只要不能飞升仙界,到头来都难逃一死,所争者不过早晚而已。
而自古以来,能飞升者又有几人?”
郑老伯刚听时,连连附和,但越听越是迷糊,“尊使大人,小老儿听不明白您的意思...”
石枫叹了口气,“有些话我不好开口,但也只能实话实说,郑同他去世了!”
“什么!”当啷一声,茶杯落在地上,摔成碎片。
“这,这怎么可能?是不是搞错了?”郑老伯睁大眼睛,“年前,他还跟我捎过话,说一切平安,怎么忽然就没了。”
“老伯,我没有搞错。我这次,就是带郑同的骨灰回来,他临终前说,希望葬在父母身边。”
说着,石枫从袋里取出玉盒,轻轻摆在案上。
玉盒上面端端正正刻着“郑同,铁剑峰弟子”,这七个字当然是石枫事后添上去的。
郑老伯见了,颤颤巍巍站起,手抚玉盒,方才的喜气洋洋顿时化为满腹悲凉,忍不住老泪纵横,呜呜哭出声来。
石枫心中难过,别过脸不忍说话。
此时,门外脚步声响起,那位赤臂青年气喘吁吁领着另一个青衣汉子走了进来。
那大汉比弟弟高半个头,上嘴唇留着黑须,皮肤黝黑。他亦是练气士,修为大概在六七层之间。
两兄弟刚走进来,就听到太爷在那嚎啕大哭,两人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哭了足有一刻钟,郑老伯才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他试图打开盒子,只是以他那点微末道行,怎么可能打开玄一亲自设下的封印。
石枫摆了摆手,“老伯,这些骨殖盒都经宗门长老施法密封,你打不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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