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等待下次相见
这段时间,陆燃一直在和他周旋,两人之间的互相试探就没有间断过,陆燃是非常精明之人,稍有不慎,身边随行之人就会露出破绽,所以玄瑾必须紧紧跟在陆燃身边,确保自己能够精准的接下陆燃的每一击。
近几日,玄瑾已经嗅出了非常危险的气息,他不能贸然出手让人与宫中取得过多的联系,手中信件一旦交出,便意味着最终的计划启动,他们要先设置好迅速撤离的计划和路线,片刻不能停留,他们必须在大晋反应过来之前逃离盛京,否则就会成为人质,再也回不去了。
盛京近来暗潮涌动,他带来的人都派出去打点路线了,使臣馆他实在没有那么多的心力面面兼具。难不成还真想带个大晋的定时炸弹在身边,等着被扣杀么?!
玄瑾说得直白,却又没有太过于斩断仕禾的‘一见钟情’,他倒是给仕禾自己留下了余地,他们的家族和根基都在东曙,战火真要燃起来,两国反目成仇,就算他真的带走了吴淑莺,两人以后除了至死方休的仇怨,还能剩下什么?
他抬手拍拍仕禾的肩膀,希望他清醒一点,时间不多了,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人这一生总会遇上很多喜欢却不可能的人,等他再经历多一些,也就明白了。
玄瑾说完这话便径直离开了,仕禾在原地站了很久,最后缓缓蹲下身来,把手里的包装纸展开,安安静静吃完了捏得有些碎的糕点。
还是很甜,他抬起头看了看天,忽然有些明白玄瑾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般样子。
他不是真正的清心寡欲。他是亲自在喜欢和责任里,做出了选择,所以往后余生,他都只能在对自己的内疚和对过去的缅怀里度过。
仕禾吃完糕点,很轻很轻的笑了。
他才不想变成下一个玄瑾。
未来怎么样,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是好还是坏呢?
他自己的经验,评什么又要强加在别人的身上?
仕禾站起身来,朝着自己的住所走去。
年轻的时候,总是天不怕地不怕,觉得自己肯定会是那个能改变也能掌握自己命运的人。
妥协是懦弱者的托辞。
能被置身于这样危险的境地,莺娘对这个所谓的‘家族’,又能有几分的真心依托?
只要他能对她好,总有一天,她会明白的。仕禾这样想着,心情又渐渐高涨起来。
走着瞧吧,他一定会带着她离开这是非之地,然后在东曙皇城,给她一个快乐的世外桃源。
·
沈玲珑完美完成江莠的任务回来的时候,姜霆夜他们已经离开三五天了。
她带了不少收集的数据和资料回来,真正愿意求学的孩子不少,这些孩子聪明伶俐,个个脑筋都转得极快,若是能够从富农开始普及,每一户人家里都能有看得懂字的人,那么靠这个欺骗压榨农人的恶霸地主,也就能够受到打压了。
跟孩子们相处,让沈玲珑觉得轻松,也让她觉得能够看见未来的种种希望。
回到丞相府后,她便径直往江莠的书房去,没想到江莠并不在,义伯也不在,倒是使臣馆送来的美男美人们不知道为何凑在一起,懒洋洋的也不说话,只是齐刷刷将院子里找人的她望着。沈玲珑不由得觉得疑惑,这群美人成天不是都想追着姜霆夜跑么?今天怎么那么有闲情逸致?
大概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那边一直望着她的一个美人开了口:“沈女官别找了,上上下下,就咱们在了。”
什么意思?
沈玲珑撇眉,但还是驻足回过头看她们。
说话那个美人眉宇间皆是恹气,看上去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感觉,她冷笑一声,喃喃道:“看来沈女官也还不知道啊。”
沈玲珑依旧没说话,这回看得仔细了,发现这群人呆在那里,竟然没有一个人敢跨过坐着的那道长廊走向她。
好像有什么无形的羁绊困住了她们。
而且。。沈玲珑发现美人的数量也不对,多了几个,都是她没什么印象的。阳光落在屋檐上,长廊一片阴影,到了秋末,日头也一天比一天凉下来,照在身上除了显得亮堂,已经没有什么灼烧人的温度。
那群美人美男在阴凉处,更像是在阴暗处,齐刷刷盯着她的眼里,都写满了死气沉沉。
双方就这样对视着,沈玲珑等着她们的下文,她们又像在等着沈玲珑能说出些什么问出些什么。
可到底是她们绷不住神经,另一个美人看上去精神已经有些不好了,她站起身来,神经兮兮的抬起头,望向空无一人的房檐:“沈女官,房子上。。有人呢,你到了空地里,为什么没死呢?”
这句话说出来,沈玲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们聚集在一起却又不敢踏出一步,为什么明明看上去像是慵懒的闲话,眼中和话语里却满是惶然惊恐。
看来是有人死了。因为无视警告,踏进院中,被从天而降的暗卫杀死了。
她之前给姜霆夜的警告被他过度的重视,沈玲珑突然就反应过来多出来的那几个美人应该是谁了。
估计是从靖王府一并送过来统一看管的。
不管之前死掉的那个是因为什么缘故,又在怎样的警告后跑到空地上去的,总之,威慑力十足,剩下的没有人敢往前走,她们眼睛里都是茫然,充满了对自己命运的未知。
看房檐的那个美人说完收回眼神,见沈玲珑也四处张望了一眼,突然神经崩断的笑起来:“我忘了,沈女官跟我们怎么能一样呢?那可是姜家公子看上的人,真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呐!”
她笑得发狂,半响后不知道怎么了,整个人突然绷紧了身子,然后剧烈的颤抖起来,四周的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就突然倒在地上,露出了盘起发髻脖颈后的几根银针,银针周围的皮肤迅速发黑发紫,她整个人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原本被这突然发生的事情搞得不知所措的美人美男都大惊失色,几秒后尖叫着退散到长廊的尽头,大喊着:“她死了!她死了!”
的确是死了,口鼻处流出黑血,死得还不怎么好看。
沈玲珑心坎一颤,突然觉得有些挪不动步伐。
耳边还回荡着美人们尖锐的惨叫声:“她没有跑出去!为什么死了?!为什么会死了?!”
以为只要乖乖呆在安全位置就没事的美人美男们惊慌失措,规则被突然打破,有个美男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受惊的瞬间忘记了最基本的活下去的规则便是不能离开长廊到院子里。
他从廊边翻身跳下,跑出去两步,刚到阳光之下的瞬间,沈玲珑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随后她就被人护住,视线里只落了一片漆黑,几个呼吸后,眼前的视线才重新聚焦。
耳边已经没有尖叫声了,带她来的人蒙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瞧不出来,他站定,沈玲珑也站定,不用想也知道,那边必然又是一轮新的屠杀和镇压。
沈玲珑觉得,他们好像是要抓什么人。
那黑衣男子没跟她说什么,沈玲珑问话,也不会点头或者摇头,只是这般站着,直到沈玲珑腿疼站不住,自己泄气的找了个地方歇息。
说起来也奇怪,刚刚一回丞相府,跟着她的那一群人便各有各的去处,没一会儿她身后没跟着人了,等她从书房再出来,院儿里更是只有那些美人在场。
看来自己还是有几分优待的,不像那些人一进府就被带走了。
沈玲珑琢磨着那美人的话,闷闷的想到,自己的这点优待,是不是姜霆夜给她的呢?
府上没人,是说他们全都出去了么?
什么事值得江莠姜霆夜和明月臣都倾巢出动的?沈玲珑想不出,但府上的形势分明显示着盛京早已经不是表面上那般的风轻云淡。
沈玲珑不自觉地想到姜霆夜,想了好半响,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开始不自觉地担忧他干什么去了。
沈玲珑心头快跳,赶忙抬手想压制下来。
脑子还乱糟糟的,身后突然就传来了脚步声。
沈玲珑回身去看,方才站在自己后面的那个黑衣男子已经不见了,从月门转角走进来的人,正是江莠。
她赶忙站起身来,心里面毫无头绪的慌乱终于缓解,沈玲珑快步朝着江莠过去:“丞相,我方才刚到,府上没人。。”沈玲珑试图把刚刚的事情跟江莠说一下,但江莠似乎已经知道了,她摆摆手,拉着沈玲珑往前面长廊的另一个出口走去:“我都知道,这次的事情你也做得很好。”
被江莠夸一句,沈玲珑有些不好的笑笑,走得远了,又想起那死掉的美人和美男:“丞相。。那边真的没关系么?”
不都是东曙送来的人么?就这么杀了?
江莠眼中的光茫淡淡的,却又透着几分果决:“四面埋伏,皆是杀机,盛京不安全了。”说完,她又看一眼沈玲珑,“九仙也不安全,姜霆夜已经回去了。”
沈玲珑手臂一僵,很快又恢复常态。
她刚刚想了很多姜霆夜可能去办的危险的事情,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他已经离开盛京了。
他都没顾得上来跟自己说一声,想必情势紧急,他走得也格外匆忙。沈玲珑刚想完,又在心里啐自己一口,吃了人家的糖,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清醒一点!那是姜氏一族的嫡公子!他有自己的家国抱负,往哪儿去,为什么还要跟你这么个小丫头禀告?!
可就算再怎么清醒的告诉自己,依旧掩不住心里面空了一块的失落。
上次他明明也问了她什么时候回来。
可她回来的时候,他又已经启程了。
再次相见,又是什么时候?
到了那个时候,他还想要听自己的回答么?
沈玲珑不知道,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多变数了,上一刻还刻骨铭心的感情,或许到了下一刻就不复存在。
江莠喊了她好几声,沈玲珑才从失落的情绪里回过神来,好在江莠也没有怪罪,又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办学的事情恐怕要暂时搁浅了,你花了那么多功夫和心思,倒是辛苦了你。。”
说完,江莠已经领着沈玲珑兜兜转转到了另一方的小亭阁里。
“如今情势复杂,眼见着敬妃娘娘快要生产,又恰逢年节,方才进宫,皇上的意思是今年的年节要大办,一来是给宫里添添喜气,二来是让东曙使臣感受一下大晋年节的热闹,三来是为敬妃娘娘临盆做准备,这件事不仅大晋盯着,东曙也盯着,还有几个月的时间,眼见着年底了,你是我一手教出来的,我自然信得过你,接下来的事情,需要你帮我去办的还很多。”江莠拉着沈玲珑坐下来,一句废话没有,直奔主题,她看着沈玲珑的眼睛,是沈玲珑从未见过的严肃郑重,“玲珑,个中复杂我不能与你讲得太清楚,但之后盛京不会太平,大晋不会太平,东曙也不会太平,战争就要来了,姜霆夜不是一声不吭扔下你不管,九仙淮河需要他,他是未来的姜家之主,有些担子,他必须要挑起来,我希望下一次你们再见的时候,都是更加强大的模样。”是可以彼此扶持的模样。
更是可以彼此依赖的模样。
真正长远稳定的感情,绝不是你追我赶,而是势均力敌。
江莠希望,沈玲珑能够堂堂正正,从心底里有那个底气,敢走到姜霆夜许给她的位置上去。
沈玲珑沉吟良久。
江莠的期待,她都听明白了,姜霆夜决绝离开的这份沉重,她也听懂了。
她站起身来,给江莠行大礼:“玲珑必不辜负丞相重望。”
不管是在盛京,还是在九仙。
他们都一定会有再见的一天。
所有人,都将凝聚在一起。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暗伏,布线,等待收网的那只手,将他们一一的牵扯到一起来。几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祁瑛要大办,王公重臣,东曙使臣,一个都不能少,全要进宫赴宴,光是准备布置上,就有够忙的了。
这段时间沈玲珑受命于江莠,往来宫里宫外,在梅惜宫也算是混了个脸熟,没有最开始见到姜婉时候的那种局促不安和惶恐了。
多来几次,说上几句话以后,沈玲珑就发现敬妃娘娘是个非常好说话的人,常常和蔼的问她一些家长里短的事。
她对江莠和祁道现在的关系似乎特别热心,好几次问起,可惜沈玲珑知道的确实不多。
静月姑姑对她也很好,来了几次以后就记下了她爱喝什么茶,常常备着,小厨房的糕点送上来几回,也摸清楚了她喜欢吃什么。
沈玲珑有种错觉,她总觉得敬妃看自己的眼神带了几分‘慈爱’,甚至有时候会和静月一起笑意盈盈的将她望着,看她宫里宫外的测量布置,露出一抹看自家‘孩子’的欣慰之意。沈玲珑觉得这应该是她想多了,敬妃大概是要做母亲了的缘故,所以看谁都比较慈祥吧。
沈玲珑这么想着,但姜婉投来的目光实在太炙热,她也很难彻底说服自己。
好在沈玲珑被盯得久了,也渐渐学会了自我宽心,不去想这些,也不去在意这些,时间久了,也就自在不少。
在宫里宫外忙碌的这段时间,满眼看见的都是大晋的繁华之景,皇宫里的恢弘气魄,更是每一次去都有新的震撼。
江莠几个月以前跟她说的战事,像是沈玲珑的幻听一样,她不止一次的想,这样的情景之下,真的会有战事爆发么?
这样的盛景之下,真的潜藏着重重危机和杀意么?
未能亲眼所见,沈玲珑总是觉得有些恍惚的。不过她并没有让自己沉溺迷失在这样的繁景之中,元旦的热闹开始之前,她和江莠终于在这几个月里,都有了几分喘息的时间。
两人在丞相府里坐下来闲话,江莠终于得空问了沈玲珑一句:“宫里面的路,都认全了么?”
沈玲珑这么久藏在心里的疑问,被江莠轻巧的一挑,便给出了答案。
这些事情繁琐,原本不必沈玲珑这样亲历亲为,满宫的跑。
但江莠也忙,只是把事情交代下来,她知道沈玲珑骨子里认真,肯定会按照自己的吩咐去做。
至于用意如何,现在来说也是一样的。
“都认全了。”沈玲珑颔首。
江莠欣慰的笑笑,颇有一种自己带出来的孩子真优秀的感觉,沈玲珑觉得这笑容有些熟悉,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自己在那哪里看见过。
半响后,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好像敬妃和静月姑姑看她的时候,就有点像江莠现在的眼神。
沈玲珑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就在她移开视线的时候,江莠又道:“记好了,宫宴的时候跟着长忠和静月,宫里面太大,老鼠也太多,趁乱出来搞事的也多,好好抓一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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