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你敢质疑帝尊
承光殿内,所有人以额点地,俯首高呼:“恭迎帝尊。”
就连李皇后都跪了下来,慌乱之下也不怎么想的,一双眼睛依然死死地盯着夜温言。
夜温言跪是跪着,但没磕头,不但没磕头,她还把头仰了起来,看着大殿上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太多人都激动得哭了起来,太久没听到帝尊的声音了,他们已经记不清是十年还是二十年,听不到声音,看不见人,要不是炎华殿还在宫里立着,他们几乎要以为帝尊已经不在了。
就像史籍中记载着的那些先辈一样,仙寿到尽头,悄无声息地陨落。现在帝尊说话了,不管说的是什么,对于人们来说都是一颗定心丸。
只要有帝尊在,北齐就依然是这片大陆最强大的存在。
人们呜呜地哭,哭声很快就连成一片,比哭大行皇帝还要隆重,唯有跪在高台上的李皇后抓住了一个关键。
刚刚帝尊说什么?七皇子继皇帝位?可……可七皇子是个哑巴啊!
她仰起头大声道:“帝尊,不能是七皇子,七皇子他不会说话,如何当得了皇帝?”
这一语点醒了满殿的人,人们这才反应过来,是啊,七殿下从小就不会说话,一个不会说话的哑人,怎么可以做北齐的皇帝?
哭声止住,大殿上鸦雀无声,人们心中有质疑,可是他们不敢像李皇后那样问出来。他们甚至知道,要是放在平时,李皇后肯定也是不敢的。
之所以现在敢了,怕是还想为她的六皇子再争取一下。
大殿上空,帝尊师离渊的声音再度轰压而下:“请夜家四小姐,为七皇子医治。”
人们集体惊了,让夜家的魔女给七皇子医治?夜家的魔女跟“医”这个字搭边儿吗?有关系吗?他们在临安城生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过夜温言还懂医术啊!
李皇后也懵了,但她懵的不是夜温言会不会医术,她懵的是:“哑人,还能治?”
帝尊破天荒地回了她一句:“本尊说能,就能!”
夜温言差点儿没笑出声儿来,“敢情在这儿等着我呢!”
李皇后急了,“帝尊可是当真?”
可惜,再没等来帝尊大人的回话,甚至承光殿上空那种一度让人窒息的威压也撒了去。
人们知道,这是帝尊走了,人家不屑再跟李皇后讲话了。
李皇后自然也明白这个理,只是脸没处搁,壮着胆子又问了句:“帝尊,哑人如何能开口说话?夜家四小姐今年不过十五岁,她怎么有那样大的本事?”
一直跪着没吱声的云臣终于不干了,扬声问了句:“皇后娘娘这是在质疑帝尊?”
李皇后一哆嗦,大滴的汗从额头上渗下来,连声道:“万万不敢,哀家只是担心,万一治不好呢?这可是关乎国本的大事。”
夜温言嵌嵌嘴角,“没有万一。”
李皇后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把夜温言拍死的冲动,道:“没听说夜家四小姐还懂医术。”
“那您现在不就听说了么。”夜温言不再跪得直直溜溜,干脆坐到自己小腿上。李皇后气得整个人都在哆嗦,她声嘶力竭地质问夜温言:“既然懂医术,还能让哑人开口说话,那你为何不医六皇子?为何不医?”
狼吼一般的声音,震得整座大殿嗡嗡作响。
夜温言却无所谓这位皇后冷静还是崩溃,她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娘娘是想说,我若医好了六殿下,这个皇位就该由他来继承吗?不能的!就咱们这片大陆的情况来说,选择新帝,肯定是要往小了选,这样更有利于今后的国家发展。六殿下比七殿下大,所以娘娘您就别再惦记这个事儿了。何况……”
她顿了顿,轻轻地带出一声冷哼,“何况我也不会给他治。”
“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
李皇后气疯了,“你竟敢这样同哀家讲话?”“为何不敢?”夜温言站了起来,双手负于身后,跃过人群,冷冷地看向还跪在高台上的皇后娘娘。
待新帝登基,皇后就要被尊为太后了。事实上,不管哪位皇子继位,李皇后都会成为李太后,所以她选择在这个时候跟未来的太后翻脸,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可她是夜温言啊,一身反骨,从不低头,她怎么可能因为时机不对,就向这个女人妥协?
“且不说六殿下还欠我一个交待,只说我能治好七殿下这件事,我就是于国有功之人。不求所有人都记着我的好,只要七殿下一个人能记住,就够了。”她直勾勾地看着李皇后,“世间万事,都不是一个巴掌就能拍得响的。所以我想要交待的那件事,也绝对不是夜家单方面就能办得成的。娘娘您说是吧?”
问完,也不等李皇后再搭话,她低头看向还跪着的云臣,“云大人,七殿下这会儿在哪呢?咱们还是先把正事给办了。”
云臣站起身,连带着边上的吴否也跟着站了起来。
云臣说:“所有皇子公主眼下都聚在宝极殿,为大行皇帝做超度的法事。”
她点点头,“那就先将七殿下请出来,寻一处安静些的宫院,我给他看看。”
云臣立即应下,“都听四小姐的。”转而又对吴否说:“吴公公常年在宫中行走,就由你来办这件事吧!”
吴否行了个礼,转身就要往殿外走,李皇后的声音却又传来了——“等等!”
吴否一哆嗦,下意识地看向夜温言,目光中尽是乞求。
殿内的大臣们也纷纷往吴否这边看来,有同情的,也有等着看戏的。
李皇后已经起了身,皇后的气势又端了起来,语重心长地对吴否说:“大行皇帝在世时,身边最得力的人就是你。这么些年内务府也没少安排新人到神仙殿侍候,可没有一个他用得惯。你说,这冷不丁的到了那头,没个人侍候可怎么办啊?”
吴否心一抽,当时就没了主意。
本以为跟着去夜府请人,能躲过这一遭呢,没想到李皇后始终不想放过他。
他重新跪了下来,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到底是一句都没说出来。
云臣见状想要说话,却被夜温言给拦了,“臣女生活在民间,对民间的事情多有耳闻。且府上接连两场大丧,所以对丧祭方面的细节还是很清楚的。”
她往前走了两步,正好将吴否给挡住,“民间有人故去,家里人都会烧上一些纸扎,比如床榻啊、枕头啊、马啊、轿子啊之类的。还有的大户人家会烧纸扎的丫鬟和小厮。不如宫里就按吴公公的样子扎个纸人烧了吧!毕竟下面有讲究,只有纸扎的东西烧掉,故去的人才能接得着。像陪葬这种事其实根本没用,因为谁也说不准人死之后谁先投胎。万一先投胎的是吴公公,那大行皇帝不还是没人侍候么!只有纸扎的才能长长久久,娘娘跟大行皇帝又没仇,不会弄个半路奴才故意去恶心人的。”
殿上人都为夜温言捏了把汗,这一宿,夜家的魔女可是把李皇后给得罪够呛啊!这一出又一出,一句又一句的,句句都在把李皇后往疯里逼。都说夜家的魔女跋扈,如今看来,坊间传闻还真是一点儿都没错。这丫头跟她故去的祖父,性子简直是一样一样的。
好在李皇后没疯,虽然的确是气到了极点,但她忍住了。
以前只知道夜家四小姐被夜振威宠得没了边儿,她一直以为那是个只有胆子没有头脑的女子,今日才知竟是这般利齿伶牙。这哪里是没脑子,这脑子是相当够用了,够用到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些话。
就这么一恍神儿的工夫,夜温言已经跟着云臣走出了承光殿,吴否也跟着二人一并走了。
她想把人给叫回来,宫女宝蟾却冲着她微微摇头,“娘娘,吴公公除不掉了,虽然听起来人是夜四小姐保下的,可实际上真正给他们撑腰的却是云臣。云臣保,就相当于帝尊保,这人啊,十有八九是留给新帝的。”
李皇后死咬着牙,指甲都握得嵌进了肉里。
“那吴否从前就没少在先帝跟前坏我好事,五年前禄儿被议太子,也是他多说了一句话,就让皇上打消了念头。若再让他跟了新帝,以后还能有哀家的好日子过?”
宝蟾赶紧劝她:“娘娘别想太多,他再怎样也就是个太监,掀不起多大风浪。何况七殿下不是先帝,听不听他的还不一定呢!眼下要紧的还是七殿下那头,咱们真就眼睁睁看着他继位了?”
“不然呢?”李皇后一脸绝望,“帝尊的话,谁有反抗的本事?”
的确没有,这个道理人人都懂,就连那些多年拥护六皇子的朝臣都懂。
有人主动开口劝慰,特地叫了声太后娘娘,他说:“请太后娘娘为新帝登基做准备,无论哪位皇子继位,您都是太后。”
李皇后深吸一口气,是啊!无论哪位皇子继位,她都是太后。可她不是唯一的太后,那七皇子的生母,也还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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